行宫中。
秋猎首日,各府子弟女眷纷纷入行宫,叩谢皇恩。
皇上与张贵妃坐在高堂之上,堂前按官阶位份依次排座。堂前舞女舞袖,乐人奏歌,一派欢悦之景。狩猎的世家子弟们,大都
入席,由宦人清点猎物,得圣上嘉奖。
高坐在堂前,龙袍加身的灰胡子老头心情愉悦,多饮了几杯酒,已有微醺之意。
他微眯起眼,目光在堂前扫过,最终落在任闵的头上。
“任闵,任丫头呢,朕怎没看见他。”
任闵心中也疑,自从早时他带公主狩猎与妹妹分开后,便没有再看见她。
他只道:“约莫是太累,早早回帐里歇息了。”
张贵妃的目光掠向一侧脸色不甚好看的太子,两人目光相接,太子赶紧敛起愁容,举杯灌了一口清酒。
圣上大笑,高声道:“这丫头,在家里圈了几日,精神气都给圈没了。才拉了一天的弓,便受不了了。”
“明日可得让她做朕的随从,好让朕好好瞧瞧她的箭术是不是退步了。”
任闵微笑颔首,心里却隐隐担忧。纵使任素言这些日子行事令人难以琢磨,但她断然没有这般失礼过。这种宴会,她就算不来
,也得请示贵妃或圣上,得了准许,方可不赴。
他虽忧心,又不敢表露出来。
而太子则不然,他十分后悔白天在林间没有拉住她,任凭她掉进母妃的陷阱。此刻他如坐针毡,心中焦急万分,以至于没有听
到皇上的话语。
身侧的桓王碰了碰他,他赶紧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母妃蹙起的秀眉和父皇脸上的愠色。
他赶紧拱手,道:“父皇!”
皇上瞪了他一眼,长叹一气,暗自闷了杯酒。他至今都想不通,为何当年星命官会预言他是一代贤君。平平无奇,除了用功些
,便没有别的优点。如今更是连用功都不肯了,这等场面竟然还走神。
他愈发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封了他东宫之位。
张贵妃见状,也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随即轻搭上皇上的手臂,媚语如丝,道:“太子乃至情之人,秋猎意外多出,太子这会儿
是没瞧见那丫头,心下焦急。”
太子左右也坐不住了,见母妃如此说,索性站起身,道:“父皇,儿臣去看看阿言。”
张贵妃猛然回头,狠狠地瞪他。皇上索性连看都不看他,只挥挥手随他去了。
虽说皇上对任素言宠爱有加,但看到太子此般,心中也着实不悦。一个时刻惦记着儿女情长的君王,能成什么大事。
梁佑璋像是没有看见母妃极力劝阻的眼神,颔首退了下去。
恰时桓王也起身,对皇上说:“天色太晚,我随殿下一同去。”
皇上挥了挥手,准许。
————
行宫脚下,女眷营帐内。
任朱婉正对着简陋的铜镜缓缓卸下头上的银钗步摇,今日她买通舞女,借机向贵妃娘娘献了一支舞,并把带来的玉容膏奉上,
贵妃娘娘很是喜欢。让她明日再入行宫献舞。
她用尖利的指尖扣下额前的花钿,朝铜镜中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她似乎对自己练习的这个笑容很满意,随即敛了笑意,双眸露出浓郁的戾气。很快,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便会知道,她才是最
适合太子的太子妃人选。她比父亲手握兵权的任素言,比外祖母一族势力强大的任素墨,更能胜任太子妃这个角色。
恰时广丹走进来,道:“小姐,二夫人已经派人将下了药的茶水送去大小姐的营帐了。”
她唇角微勾,道:“那二小姐呢。”
“果然和小姐预料的一样,二小姐并没有去宴会,偷偷跑去大小姐的营帐了。”广丹面露谄媚之色。
铜镜中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泛起恶毒的神色,她缓声道:“带来的妆奁中还有些首饰,你拿去吧,剩下的事情绝对不能失手。”
广丹欣喜道:“是。”随即,转身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她卸下最后一根玉簪,青丝洒落至肩。铜镜中的小脸泛着诡异的青光,她玩弄着手中的银簪,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喃喃
道:“二姐姐,你可知,人呐,善良是没有用的,反倒会害了你。”
此刻的任素墨正躲在任素言的营帐周焦急的徘徊着步子,她的手中端着一个青瓷的茶壶。
突然,有人鬼鬼祟祟的临近,她赶紧侧身躲到营帐背后,看清楚来人正是那个眼熟的守卫。
母亲买通了这个守卫,让他将调换大姐姐营帐内的茶壶。她自然知道这个茶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她才会来,想把这个装
了不干净东西的茶壶再次调换。
她不愿母亲一错再错,被别人当枪使。可她劝不动云氏,只得用自己的办法挽救。
那个侍卫只进去了片刻,便走了出来,潜入茫茫夜色中。
待那人走远,她才端着托盘从营帐背后走了出来。这个时辰,大姐姐应当还在行宫的宴会上,她要在她回来前,把东西换掉。
任素墨朝四周望了两眼,掀开帐子,迅速走入营帐内。
营帐里一片漆黑,仅仅靠小窗透进的几束稀疏的月光隐约辨明四周的物什。她缓缓摸索着向前,借着惨淡的月光看清了案几和
静静摆在那儿的茶壶。
她吞咽一口,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双手不断颤抖,总有一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
她的指尖刚触及茶壶,忽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临近,手猛一抖,壶身倾斜,引来几声脆响。
任素墨慌忙扶住茶壶,心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她惊慌失措的后退两步,眼看着那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是谁?”她被吓出了哭腔。
那人渐渐靠近,她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一处角落。
“是谁?”她再一次鼓起勇气问出口。
那人依旧不理她,继续朝她逼近。
一股酒味带着奇异的怪香,涌入她的口鼻。那人抵到她面前,任素墨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面前的中年男人半埋着头,周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怪香。
她的目光中恐惧渐渐消失,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低声喊道:“我......”
男人缓缓抬头,目光透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与贪婪。
不待她把话说完,男人突然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