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渐渐铺满天幕,一行百人,策马飞奔,马蹄践处,黄沙飞尘。
行出数里地,忽闻刀剑的“当啷”声响,转过一弯,但见百名黑衣人与身穿盔甲之人正搏斗激烈,刀光剑影间,十几个黑衣人涌
向最中央。
任素言双腿猛踢了下马肚子,拔剑脱鞘,一手持剑一手拉住缰绳,喊道:“父亲!”
任承明回头一望,正见女儿身骑烈马,一身轻便装束,执剑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数百名骑兵,心下大喜,道:“素言!”
一个黑衣人趁其不备,欲攻之,刀剑对准他的臂膀高高扬起。任素言驾马至前,飞身而起,手起刀落,那位黑衣人便断了半截
胳膊,惊吼一声,滚落至一侧。
她一个转身,利剑直插入那黑衣人的胸膛,鲜血四溅,沾了她一脸。
任承明边打斗边看着她这利索的手法,心下颇是感慨。
任素言虽习武,却并未真正的杀过人。可她将剑刺入那人胸膛之时,竟无半点犹疑。
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妙,只听一阵清脆的口哨声,众人纷纷撤离,隐与草丛之后,不见踪影。
柳南哲提剑下令:“追!”
任承明阻道:“柳将军,不必再追。这些人剑法狠厉,绝非一般刺客。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势十分了解,追上去不一定占得到便宜
。”
他言罢,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臂上涓涓鲜血流出。
“父亲,您受伤了。”任素言急声询问,当即撕下一布条,为他包扎。
“一点儿小伤而已。”任承明摆摆手,道:“你怎么来了。”
任素言一时失语,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总不能说是得了高人指点,猜到他会遇刺吧。任承明的兵力大都在北境,他此
番回国都算是省亲,再回北境自然带不了多少兵力。
故而她才担心,父亲遭遇不测,求柳南哲前来营救,没曾想祁放的提点和那场预兆的梦境,竟是现实。
看那黑衣人足足有上百人,个个身手不凡,若他们来晚几步,只怕任承明便会凶多吉少。
她替父亲包扎好,才道:“夜里醒来,心中惶恐不安,甚是担忧,便求得柳将军陪我走一趟。父亲,好在是女儿来得及时,若是
您有个三长两短,可教母亲怎么办!”
“简直胡闹!”任承明一甩手,面色沉重起来,低声朝她道:“你只是任府的小姐,竟能命令车骑将军率兵而来。你这使得是谁的
面子!是我的,还是太子殿下的。”
任素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父亲,道:“您不一直希望他归为太子麾下吗?他能听我的,来救您,对太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吗?”
任承明浓眉倒蹙,点着她的脑袋道她糊涂:“没有太子的口谕,这叫别人怎么想。道我任府私下拉帮结派,蓄意谋反?”
任素言埋下头,不再言语。
恰时柳南哲走了过来,拱手道:“大将军,这些人刀法不常见,不像军中之人,且没有留下活口,应当是死士。”
死士?此处离国都不过几里地,四处荒无人烟。除了是国都中人养的死士,还能有谁?
只是任承明想不通,他受召回北境指挥战事,朝中即使有人看他不过,又有谁敢视边境战事于不顾。
任素言也想不通,直到——
一个下属走过来,朝柳南哲禀报:“将军,从一名尸体身上搜出来这个。”
他的手里拿了一张纸,任素言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径直拿过那张纸来看。纸上唯有一个字——杀!
这倒看不出来什么玄机,直到她看到纸张右下角的鲜红的印章。
这印章的图案,分明就是那枚黄玉印章的图案!
张贵妃!
心头陡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她愈发觉得明晰。上次于凝月宫中,张贵妃旁敲侧击的问她可见过丢失之物,想必就认定
是她偷了东西。这密物究竟隐藏着多大的秘密,竟让张贵妃对她父亲下手。
要知道前世,张贵妃可依仗着父亲拥护,太子才能顺利登基。
难道真与祁放所说,历程不一,终究殊途同归?
城外遇刺,可是在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她的手愈发攥紧,眉间皱成一个疙瘩,目光凶狠。
柳南哲望着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担心的问道:“任姑娘,你没事吧。”
她收了目光,抬眸朝他笑了笑,道:“无事。”
任承明站起身,朝柳南哲执手行了大礼,道:“多谢柳将军相救。只是......”
柳南哲回礼,道:“大将军尽管放心,今日之事...”他又看了眼任素言,道:“在下定不会向圣上提起。”
大将军城外遇刺,圣上必定关心。可圣上最关心的,恐怕是柳南哲为何与任府有牵连,又如何得知任承明城外遇刺的消息。若
是圣上追问起来,牵扯到任素言,她恐怕要陷入困境。
任承明这是在为女儿着想。
“那,多谢将军。”任承明颔首礼道。
既然不与圣上说,任承明身负重伤,便仍要上路。任素言知道自己这回唐突了,可能救下父亲,哪怕柳南哲禀明了圣上,抓她
去问罪也无可厚非。
“父亲,您还受着伤呢。”
“军旅之人,小伤而已。”他摆摆手,道:“往后行事,不得再鲁莽了。”
任素言只得颔首应下。
柳南哲将骑兵招至面前,安排了一番,对任承明道:大将军,既然要把城外之事当做一场秘密,这些骑兵,我便不好带回城去
。不如就让他们随将军去北境,一来可保将军安危,二来可以上阵杀敌,瞧瞧北境的风光。”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任承明不好再拒绝。一番整顿之后,他叮嘱任素言几句,翻身上马,领着手下的百十号人,继续往北去了
。
任素言走上大路,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下一阵怅然。她的手中还攥着那张刻有印章的纸,手掌握成拳头状。
骑兵随任承明而去,宽广的大道边,只剩下她与柳南哲二人。
正值初夏,绿草盈盈,百花齐放,彩蝶在花丛中飞舞,露水沾了衣襟。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