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言逃一般的离开了永安堂。
艳阳高照刺眼的光芒照在脸庞,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街道两侧摆着各种摊子,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对于此刻的任素言来说
,却十分空灵。
眼前霎时天旋地转起来,胃里一阵翻腾,她急忙跑到一侧,扶着柳树干呕起来。待到胃里舒畅,她在一块大石头旁坐了好一会
儿,才起身往任府走去。
天命自有定数,或许历程不同,但总归殊途同归。总有痴人妄图篡改命数,多是徒劳功而已。
她所做的一切,费尽心思筹谋的一起,真的是徒劳无功吗?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上,恰见兄长,赶紧颔首行礼。
“夜里丑时父亲就要走了,你这又溜到哪里去了?”任闵心下一惊,靠近她道:“不会与上次的刺客有关吧,不让你再同那些人来
往,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她低低颔首,整个人仿佛筋疲力尽一般,只觉得身子都是软的。
看她像是霜打了茄子一般,任闵有些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她慢慢抬头,满眼疲惫,额前的发被汗浸湿,黏在额角,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开口,气若游丝,道:“兄长,阿言好累啊。”
语罢,头上一沉,摇摇坠下身子。
任闵大惊,赶紧接住她歪倒的身子,唤小厮去请大夫。
任素言只觉得自己似是古琴上的一根弦,祁放的话像是魔咒一般,在她耳边绕啊绕,让她终于耐不住,绷断了心弦。这段时日
,她过的未免太过辛劳,精神极度紧绷,生怕下一刻便生出变故。
祁放说得到,会由失去弥补。
今生她得到了什么,又将失去什么呢。
慢慢地,她沉入梦中。
身体渐渐往下坠,往下坠,似是落入了一片静谧的湖中。她安详的躺在上面,一袭白衣。
突然,白衣渐渐被染成红色,周围的“湖水”开始翻腾,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灌入鼻尖,身体开始继续往下沉,沉进水里。她忽然
睁开双眸,满目皆是血红,满鼻皆是腥涩。
那一片湖中盛满了鲜血!
她费力扑腾,粘稠的血液却拖着她往下沉,继续往下沉。
在她几乎觉得自己将要窒息而亡,放弃挣扎时。突然,双脚找到了着陆点,踩到了结实的土地。
仿佛置身于一片充满迷雾的土地之上,她使劲的睁大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
冲啊!杀啊!——
如鼓点般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尖锐的号角声,刀剑的碰撞声,马儿的嘶鸣声。
呲——是刀剑刺破铠甲穿入血肉的声音。
啊——是战士哀嚎着倒地的声音。
声音离她极近,就在耳畔,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拼命的揉着眼睛,拼命的奔跑。那声音却依旧近在耳边,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刀剑刺破铠甲穿入血肉。
她听到有战士嘶吼:“大将军!”
眼前渐渐清晰——
黄色的军旗被鲜血浸染,在空中摇摇欲坠,举着它的那位勇士身披铠甲,被万箭射的跟只刺猬一样。有人爬到他脚边,哭吼道
:“大将军,大将军!”
任素言呆在原地,望着那张满是血渍,目光坚定,万分熟悉的脸,忽觉心头一缩,痛得几乎晕厥。
“咻”的一声,一道铁箭飞来,直直地朝那个男人脸上射去。
她心头大惊,瞳孔紧缩,拼命的朝男人奔去,高声吼道:“不!”
那男人像是看到了她一样,唇角竟绽出一丝浅笑,在满是血渍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素...”
不待他说完,铁箭便直直地插进男人的左眼,他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躺去。军旗在空中飘了一下,“啪”的一声栽在地上
,有火箭飞来,插在军旗上,转瞬烧成灰烬。
她拼命的朝那只“刺猬”跑去,拼命的跑,分明只有一步的距离,她却怎么都跑不到那人跟前。
无数只带火的铁箭飞来,插在那男人的身上,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火焰卷着伟岸的身躯燃烧——
“父亲,不,父亲!”她猛然腾起,瞳孔中还透着恐惧与痛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房里亮起昏黄的灯光。她转头一看,是睡眼惺忪的青支。
“小姐,做噩梦了吗?”青支走进来,替她掖了掖被子。
任素言这才发觉,浑身都黏糊糊的,像是冷汗。她下意识的朝窗户望去,天色已近朦胧之态。
“父亲,父亲走了吗?”
青支揉了揉眼,道:“大老爷丑时便已出了城,小姐晕厥了一阵,大老爷走前来看了看,没让我们叫醒你。”
她急忙翻身下床,便穿衣裳,便道:“青支,去备马!”
“小姐,天还没亮呢,您这是要去哪啊。”
“快!”她猛然扭头,目光似是燃着火焰。
青支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心下虽疑,却瞧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敢耽搁,赶紧出门去寻马。
得到,要由失去弥补。千万不要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是!
她从名安堂出来,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脑子仿佛不受控制,由不得她做任何思考。她混混沌沌的晕了过去,做了一个可怕的
噩梦,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祁放究竟是谁,他习得的通天巫术,究竟是什么。
他说...天芮星临宫...
天芮星,秋冬吉,春夏凶。出军败将,必有血光之灾。
她的双手开始发抖,眼睑猩红,下唇也开始颤抖。
父亲,要有难了!
她骑马,一路狂奔到柳府,顾不得三礼四德,打伤了阻拦她的小厮,径直闯到柳南哲的寝房。
柳南哲睡梦之中被惊醒,穿上衣裳,一推开门便看见跪在门前的任素言,不由惊了一跳。
“大小姐,您这是做甚。”
她拱起手,面色沉重,道:“柳将军,任府有难了。”
“何难!”
“说来话长,当务之急是,我要跟将军借些兵。”
柳南哲略一微怔,随即回房拿了剑,吩咐手下去调百名骑兵,随任素言一同出了柳府,策马狂奔,冲出城门,只奔任承明的行
军之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