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互相寒暄了几句,刘氏张了几次口还是说不出话来,倒是朱永看出了苗头:“如今嫂子家又添了人口,本是件喜事,可多个人,多个口,嫂子今天来可是为了这事儿?”
刘氏连忙点头,面上又多了分愧色:“当初江河他爹病重,是我不听你的劝,非要卖的地,如今你也看到了,家里那点地确实是不够用了,朱家弟弟,你看现在哪家可还有闲下来的地?”
朱永面上为难:“大嫂,我不说您也是知道的,这两年村里收成好,没人愿意卖地,这忙我帮不了。”当初江河他爹病重,一看就知道救不回来了,就算卖了地也是白搭钱,可他说破了嘴皮,刘氏也不听。
刘氏还在和朱永商量,沈优没听进去,一直在打量这个里正。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朱氏的弟弟,怎么看也不像是任由着村里死人而不管的人。
察觉到沈优的目光,朱永看过来:“你就是优子吧?”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沈优点头,直直地望着他,目光里有明显的探究。一旁温柔的桃子娘像是看出了什么,慢慢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声音亲切:“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前些日子,我生君儿难产,永子带我去了城里看大夫,没想到我家大嫂在村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真是苦了你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家的大姐干了什么事?现在事情也过了大半个月了,他们回来这么久就一点反应也没有?沈优看着手里的一把糖,愈发觉得像是糖衣炮弹,她被打成那样,塞给她一把糖就算了?
“那你现在回来了,你姐姐占了我家房子,还把我打个半死,你管是不管?”沈优算是看出来了,这朱永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到现在,刘氏地没买着,朱家大姐的罪行也不管,光会说好听话来收买人有什么用?
“优儿,不得无礼!”刘氏急了。
沈优翻了个白眼,这夫妻俩甚至是朱家姐弟俩,分明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罢了!
朱永见沈优说这话,愣了一下,似是明白了什么:“桃子娘,你先带大嫂去看看君儿,君儿这两天老哭,让大嫂看看是怎么回事。”
知道朱永是有话要单独和沈优说,刘氏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跟你大姐一样是要银子的?我告诉你,没有!有也找你大姐要去!”沈优没好气道。
他笑笑,没跟沈优计较:“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帮你做主,是我替我大姐徇私?”
沈优点头,这还需要问吗?难道不是?
他摇了摇头:“你还小,你爹娘怕是没和你说,我替我大姐隐瞒是有,可你们家的事不能捅开了说。”
沈优愣住了,她对沈优爹娘的事情的确一无所知,朱氏和刘氏也只知道沈家有钱,难道朱永知道?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你是怎么来到河中村的?”
沈优摇头。
朱永叹了口气,六年前的事情,如今想来还记忆犹新:“那天大雪,你冻得都快不行了,几个人就倒在我家门口。我看得出来,你们一家是在躲什么人。我当时想报官,可看着他一个大男人给我跪下,又带着三个妇孺,就心软了。赶巧那天桃子娘生桃子,大雪封路,产婆过不来,是你娘和彩云她娘帮我媳妇儿接生的,我想是老天注定让我帮你们一家。”
沈优听得愣神。搞了半天,原来这个沈家还是个黑户口。
六年前,沈武一行四人逃到河中村,蒙朱永搭救,留在河中村。沈武出钱,朱永买通了他在县城管户籍的同乡,给沈家上了个假户口,好让他们在河中村住下来。但假的就是假的,所以沈家再有钱,也买不了地,沈家出再大的事,也只能压而不报。
这倒是解释了沈优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沈家没有土地。不过沈家究竟在躲什么人,随着沈家独苗苗沈优的死亡,彻底没人知道了。这样也好,要是真有什么仇家,沈优可应付不来。
朱永一家送走了刘氏,回到家后,刘氏便闷闷不乐。既然没买到地,就得听沈优的,可一想到儿子要离开自己,她就一肚子气,连带着对沈优的态度也不好了。
沈优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故意躲得远远的,这会儿江河不在,她可不去触霉头。
打她进这家门,或者说是那天在田埂上的拒绝,刘氏对她就有了隔阂,沈优不想闹矛盾,对她一向是敬而远之。可如今刘氏一门心思觉得沈优要害了她儿子,分分钟想吃了她。
彩云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家里只剩两个女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沈优把碗刷了,把地扫了,看着江河快回来了,还把饭菜也做好了。刘氏坐在那里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用这种无声的反抗表达着对沈优的不满。
沈优失笑,真没见过如此恋儿子的母亲。却也算明白过来,她和刘氏的关系是否和睦,一切都是建立在江河的基础上,如果沈优有一点破坏她们母子关系的行为,无论她干多少活,在刘氏的眼里,都是个可憎的人。
时间过得慢,江河回来晚了。沈优坐在门前,越想越觉得不能由着刘氏的脾气来,这地买不着,经商下海已是必然,如果不能完全说服刘氏,以后一定会是更大的阻碍。
沈优起身,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了一沓纸:“刘姨,您看,这是我这些天画的绣样,您看看怎么样?”沈优笑着示好,这是她的迂回之策。她早想到刘氏是个固守本分的迂腐性子,不会同意女人出门做生意,但刺绣活她总不会反对吧。
先卖一些绣样,然后是手帕鞋底儿,再到首饰,再到其它,一步步攻略。
刘氏接过绣样,眼睛果然亮了,沈优得意笑笑,她好歹也是个设计师,画一些图纸还是小意思的。
“这些都是你画的?”刘氏语气中有惊喜。沈优心中得意,面上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姨,我就是想卖些绣样,做些小玩意儿,没说要让江河走街串巷,半个月回不了家。”
“刘姨若是早知道你有这本事,也不会阻止你。我还以为你是要撺掇江河带你去城里,不要我这个可怜的娘了呢!”刘氏翻看着一连十几张的绣样,果然都是没见过的新样子,看着看着又落下泪来,“真是可怜你了,我的儿。女人养家的苦,我是知道的。”
沈优被刘氏抱在怀里,心中无奈,女人养家怎么就苦了?这家也是女人的家,经营自己的家是一件开心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