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问的是一句废话,陆不离仍是滞了一滞。
白子烨向后退出一步,让开房门。“公主想必是倦了,便不多打扰。只离开前劝诫一句,有些心思还是适时收起为好,风花雪月之事,在下并无一丝兴趣。”
话落,他没等她回应,转身信步而行,却是听得她于身后开口。
“晚了。”
白子烨诧异回首。
“白子烨,你劝得晚了。我也回你一句。”少女恶作剧般一笑。
“现下口出狂言,日后你可别后悔。”
撂下狠话,陆不离迈进客房,砰的一声将给门拍上。
虽说这一出,她在口舌上没吃亏,却也没讨到多少便宜,直叫这个不开窍的白子烨怄的心肝疼。连带脑仁也跟着疼。
这人忘了她也就罢了,莫不是还转了性子?没等来他的真心实意,反倒是等来一句,对风花雪月没兴趣。劈头盖脸。
聊想当初他对自己可是一眼即钟情,一见便倾心,哭着喊着哪怕用上控心术,也要与她先风花再雪月。
这一回,他已是看过她好几眼,满打满算也是见了两回面,钟情呢?倾心呢?
怎就不一样了?
如此一想,脑仁更疼。
从混沌洞跳下来之前,白子烨应该已经猜到事情会出岔子,不然怎会提前将扳指交予她,提前知会她不要离开他。
不然怎会那般温柔缱绻地吻了她。
原来都是为了如今这一出。
那厮先唱个红脸,免得她眼下为这个唱黑脸的徒生闷气。
先给她块蜜糖吃,免得她挨了今夜这大棒槌睡不好觉。
客栈伙计送进来热水。陆不离泡进浴桶,通身的寒意终是消散了去,念着之前那个好白子烨,让这个坏白子烨怄出的火气也淡了些。
她忿忿想着,与其盼着他哪一日佛光拂面,醍醐灌顶将自己给想起来,倒不如在那之前,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们两人之间,如是隔着山,她便挖了,隔着纱,她便扯了。真情未动,心无所系之际就敢口放狂言,那她就动了他的情,系了他的心。
总之就不能遂了他的意。
黑月压月,暴雨滂沱。少女一颗芳心无依,情思寂寥,听着雨声睁眼到天明。
这雨还真就配合着下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就见那罪魁祸首盯着她的两个黑眼圈,似笑非笑问“公主休息的可好?”
好个鬼。
此时再看,昨日随从白子烨过来的苏门侍卫都已是不知所踪,想必是因着怕去元赫露了身份,便打发回去了。
小九跟着墨擎他们。只剩她与白子烨和十二,三人一同上路。
然却昨夜一场磅礴雨水,砂石道路已是千沟万壑,崎岖不平。乘马车的话,轮毂随时随地都会陷入泥沼,寸步难行。
陆不离有些犯难。眼下时间紧迫,片刻耽误不得,然而再指望白子烨纵马带自己,又简直是痴人说梦。
立于客栈门前,她问他,“马车不便于行,我当如何?”
果真就听那人答道“不然公主走上一段?想必出了这镇子,外面的路就平整的多了。”
“……”
昨夜怎就没能打下一道惊雷,将这人的脑袋轰得清明些?
十二牵着两匹高头骏马走过来,就见两人僵僵杵着,谁也不理谁。察觉不到这里头的暗潮汹涌,单纯的十二笑得天真烂漫。
“公主……小鹿小姐,你与在下共乘一骑如何?”
白子烨抬起眼帘“你叫她什么?”
“公主昨夜说,要属下唤她小鹿。此地人多眼杂,再称公主的确会惹人耳目。”十二牵一匹骏马过来,将缰绳交予白子烨手中。
白子烨没说话。
十二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转向陆不离,灿然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小鹿小姐意下如何?在下看小鹿小姐身形纤细,想必两人共乘也不会拖延下速度,出了城再换马车便好。”
他这一声一声小鹿小姐叠着喊,喊得白子烨有些心烦。于是他亦上马,不发一言走在前面。
陆不离又怄的肝疼。
她朝十二扯开嘴角笑笑,“我走一段便好。昨日已是走过一遭,这镇子并不大。”
十二也不多想,从马上下来“那我牵马与小姐一道走吧。也好结个伴。”
陆不离点点头,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一切重头来过,十二仍是这般温和善良,与那个翻脸不认人的黑心肝倒是不一样。
这路马车难走,徒步亦是难行。陆不离避开泥沼,专挑硬砂石头踩,却也难免有那么一脚两脚踩到水坑里。刚刚走出一小段,鞋子衣角又是染上脏污。
见她于此毫不在意,十二笑道“我看小鹿小姐与宫中那些娇养的贵人大不同。”
陆不离翻了不远处马上慢行的白子烨一眼。“我也不愿在泥里蹚,情势所迫,没有办法啊。”
正说着,她失神一瞬,脚步一滑,错一点就要跌倒。
十二拖住她的手臂,“小心!”
前方的白子烨终是将马蹄顿住。
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向后折返几步,停在陆不离身前。
他朝着她伸出手。
“上来。”
“谁要你假好心。”她继续向前迈开步子,姿态做的足。
白子烨纵马小步跟上她,状似无意道“这般任性妄为,与宫中那些娇蛮的贵人哪里有不同?”
陆不离悄然一笑。
这家伙自己走在前面,还偷听他们讲话。
见她不搭理,他又道“再不上马,当心跌进泥里。”
“无所谓,换身衣服便是了。”她继续走,头也不抬。
白子烨皱皱鼻子,咬牙道“如是再耽搁下去,那宁皇后保不准要上断头台了。”
这句威胁总算是奏了效。
见她顿住脚步,他再次向她伸出手。她将手放于他掌心,他将她拉上马背。
这情这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