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位于东长安街玉河北桥附近,和紫禁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其地位和作用就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室和大明人才储备库。
能进翰林院的,哪怕是最低级别从七品的检讨,也是饱读经史之辈......当然,只有刘承祐是个例外。
在申府被狠狠训斥了一通之后,刘承祐于翌日一早便去了翰林院内挂名报道......顺便告假。
按例,翰林院官员如要告假,需先得翰林院学士首肯,而后再由司礼监上报皇帝批准。
但实际情况是,皇帝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太多,所以如翰林院五品以下的官员告假这种小事,通常都会由司礼监直接代为批红或者驳回,除非皇帝特意嘱咐过,一般不会再报上去。
所以,刘承祐如果想要取得假期,只需两个人首肯便可,一个是翰林院学士王家屏,另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张鲸。
张鲸那边不会有问题,毕竟他和刘家交情非浅,故而刘承祐只需得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王家屏首肯便可。
翰林院学士值房内,只见已年过五旬的王家屏皱眉看着恭立在自己面前的刘承祐,沉声质问道:“当值第一日,你便敢向本官开口要一个月的假期,如此惫懒,也不怕给你恩师申阁老脸上抹黑?!”
“大人见谅,实是家父此前已与山东临邑邢氏一门定下了结亲的良辰吉日,下官也是无奈。”
刘承祐施礼继续回道:“此一月假期之后,下官愿用双倍休沐之期偿还,再加之家母年迈,一心也盼着下官能早日成家,还望大人体谅。”
大明新科一甲进士,有五日一休沐的特权,刘承祐这次是铁了心要离京,故而把一整年的假期全都给一口气用掉了。
毕竟如今眼看着万历皇帝朱翊均马上就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他如何还敢继续留在京城?当然是想着趁大臣们和皇帝都没反应过来,借成婚的由头尽快躲出京城去,先避一避风头再说。
见刘承祐以例制和孝制分说,王家屏一时也找不出强行留人的理由,想了想后,淡声问道:“你要告假一月的事,申阁老知道吗?”
刘承祐回道:“回大人话,昨日下官已去恩师府上说明,恩师也是同意的。”
其实刘承祐又哪里敢向申时行说这件事,他是真怕以申时行的政治敏锐度,会从这里头看出些端倪来,故而昨日只是老老实实在申府挨了一通训斥罢了。
听得此言,王家屏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本官可将你的告假文书报于圣上,若得恩准,初夏之前当回京复职,不得延误。”
“谢大人。”刘承祐闻言松了口气,随后施礼退出。
离开了翰林院后,刘承祐便疾步往东城左都督府上归去,欲让刘守有亲自出面去联系张鲸,让他尽快把假期批下来,而后收拾行装出城。否则万一王家屏闲来无事下去和申时行通气,到时候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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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见过刘守有后,刘承祐便回了倾云院,找来叶鹰,朝其吩咐道:“日前有锦衣卫缇骑来报,努尔哈赤已于建州老城遗址上建立宫室,布教令于各部,禁暴乱、缉盗窃、立法制。”
“此人野心不小,看他那样子,竟是想与我大明分庭抗礼。你今日便动身前往辽东边境,负责联系烟雨楼埋在女真部中的暗桩,若得到重要情报,需第一时间通过烟雨楼传回来。”
“是。”叶鹰闻言未做多想,径直抱拳应了一句,随后便离了院去。
既然已经知道了叶鹰的身份,刘承祐自然不会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听用,故而干脆便放他出去,给他机会去和努尔哈赤接触,如此,如烟新安排的那些暗桩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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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屏没有刻意为难刘承祐,很快就将其告假文书报了上去,也没有闲着无事去找申时行,而司礼监张鲸那边,因有刘守有亲自出面说情,故而刘承祐只在家中等了两日,假期便已批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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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口箱子小心着些搬,里头装的可都是北宋钧窑,弄坏了一件,我看你们哪个赔得起!”
且说这一日,刘府正门前院宽阔的庭院内,如烟叉腰正指挥着家丁将一件件贵重聘礼搬箱装车,而刘承祐则在一旁淡笑地看着......
刘承祐成婚,如烟却比正主儿还热心,只因待娶了邢慈静过门后,按约定,她如烟也会以如妻之身嫁入刘府,从此便是官宦家眷了。
等将来刘承祐升了大官,她还有机会被赐封为诰命夫人,若是能比邢慈静更早些生下儿女,那她如烟的命运,便算是彻底改变了......
一行人正在院里头忙碌着,但见正门处,已有小半年没见的细雨这日也在管事带领下,行进府来。
“细雨回来了。”
刘承祐见细雨回门,手中还拿着秋水剑,不由微微一笑,吩咐了如烟一句后,迎上前去招呼道:“且跟我来。”
………
倾云院正房内,刘承祐座于主位,细雨恭立其下,双手呈上一份名单,口中说道:“公子,这是烟雨楼新派的五十名暗桩目录,知晓此名录的,只如烟、邵方和细雨三人。”
刘承祐接过名单翻看片刻后,又看了眼细雨手中的秋水剑,笑问道:“这把剑,是你自己夺回来的,还是叶秋水主动还给你的?”
细雨闻言心下微惊,诧异道:“公子如何知道叶秋水的名字......他来找过公子了?!”
刘承祐点了点头:“半月前来过一次,想请我将你逐出刘家,还你自由身。”
“当时我已应下他,只要你主动开口要走,我绝不会强留,今日你既然回来了,却正好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却见细雨听得此言,嗔怒着恨恨骂了一句:“我的事,岂用他叶秋水来管!”
“细雨未想此人竟会直接找上公子,实在太过可恨,有朝一日,我必杀他!”
说到此处,朝刘承祐施礼道:“细雨早在曾夫人面前立过誓言,此生定护公子周全,所以无论公子会不会将我逐出刘家,细雨都会跟在公子身侧。”
刘承祐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只是说道:“此人对我还有些用处,若无必要,你暂时却是不能去动他......再者说了,人家既然能夺了你的秋水剑,即便你真想杀他,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吧?”
细雨闻言,心中自是有些不忿,只是事实也确实如此,故而一时便再未出言。
刘承祐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俩的恩怨纠缠暂且不提。”
“我只问你,眼下你能不能把这叶秋水给找出来,有件麻烦的事,他或许能够帮到我。”
“只要有秋水剑在,此人便不会离我太远。”只见细雨点了点头,径直回道:“三日之内,我让他来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