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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帝王心思

    东厂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叶鹰的所有资料和建州女真的情报便摆在了朱翊均的龙案上。

    紫禁城养心殿内,只见张鲸双手呈上一叠卷宗,朝朱翊均躬身报道:“禀陛下,叶鹰确有问题。”

    “此人本名应为孙勇,原是辽东康勒堡守备孙云虎之子。隆庆元年,孙氏一族五十六口皆枉死于冯保之手,可在当地的户籍上,却记载孙氏一族直系、旁系子弟共有五十七名,这叶鹰,应该就是昔年侥幸逃生下来的孙氏子弟。”

    “此后,孙勇化名叶鹰从了边军,凭借军功升至百夫长,后因缘际会之下又得进锦衣卫,一路升迁至锦衣卫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首,位居千户。”

    “此人在锦衣卫案牍上报备的姓名、来历皆与其真实身份不符,若是心中无鬼,则大可不必如此隐姓埋名,掩人耳目。”

    朱翊均闭目静静听完后,点了点头,问道:“建州女真那边呢,是否也如刘承祐所言?”

    “确如状元郎所言!”

    张鲸知道比起叶鹰,皇帝更在乎的是边境战事,故而正色道:“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建州女真人,通经史、知兵事,于今岁岁初已统一女真各部,建宫城于建州,制法令、勤民政、厉兵秣马,说其有叩关图明之心,并不为过。”

    “砰!”

    但见朱翊均听得此言,双眸骤然睁开,拍案怒骂道:“李成梁在辽东是干什么吃的!”

    “女真各部内乱不止,我大明边境方得安宁,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岂能容那努尔哈赤一家座大?!”

    “这......”张鲸见状,犹豫了一番后,诺声回道:“禀陛下,这努尔哈赤少年时,曾为李氏一族家奴,昔年也曾跟随过李成梁征战,因其人机敏、骁勇、忠诚,颇得李氏族人喜爱。据闻,李成梁和其妻氏早年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中称赞过这努尔哈赤!”

    “你的意思是......”朱翊均微微皱眉,沉声道:“李成梁是在养寇自重?!”

    张鲸闻言,伏地回道:“陛下,李氏一族在辽东经营十数年,早已将辽人、辽土、辽兵视为自家基业,故而李成梁最怕的就是朝廷突然将他调往他处,如此,李氏基业难存......而养一个听话的‘贼寇’,却可保他李氏子弟永镇辽东,确难逃养寇自重之嫌!”

    听得此言,万历朱翊均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闭目沉默了半晌,随即开眼冷声道:“张鲸,拟旨。”

    “是。”张鲸闻声应诺一句,随后起身取过笔墨金卷,恭身问道:“陛下欲下何诏?”

    朱翊均径直说道:“加封新科状元刘承祐为翰林院正七品编修。”

    “此外,明旨之下再给他传一道暗旨,着其暗中配合锦衣卫都督刘守有,全权处理叶鹰与努尔哈赤勾连一事。”

    “今日起,建州女真一族所有大小事宜,朕都要知道。”

    “是!”张鲸应道。

    朱翊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另外,李成梁那边由你东缉事厂负责,若发觉辽东李氏一族有反明自立之意,准你东厂先斩后奏!”

    张鲸闻言心下微喜,停下笔墨,施礼应道:“奴婢遵旨!”

    ~~~~~~~~~

    慈宁宫,位于养心殿西侧,历来只有被封了皇贵妃的妃子方有资格入住。

    朱翊均在养心殿安排完烦心之事后,便去了慈宁宫寻郑妃排解心中烦闷。

    富丽堂皇的寝宫内,郑妃支走了伺候在殿内的宫女太监,一边帮朱翊均按揉着太阳穴,一边察言观色问道:“妾身听下人们说,陛下日前将新科状元禁足在了家中,可是这位状元郎有何惹恼陛下之处了?”

    朱翊均摇了摇头:“他倒没什么错处,朕今日已命张鲸去解了他的禁足令,并钦点其进了翰林院。”

    “这个刘家的幼子,为人虽圆滑世故了些,却也着实是个能办实事的后生,往后当可酌情慢慢培养。”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叹声道:“若非此人提醒,朕尚且不知朝中竟已混进了外族奸细,辽东李氏,也越发的不安生了!”

    郑妃闻言,也不敢冒然去问边境政事,想了想后,便挑了刘承祐的事来问,只见其撒娇着笑道:“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哪里担得住‘圆滑世故’这四个字,陛下又来逗弄臣妾。”

    “朕可没诓你。”

    被郑妃这么一闹,朱翊均心情微好,反手将其搂入了怀中,继续说道:“日前,朕问他立诸之事,原本以为,这小子会顺着朕的意思来说。可没想到,人家却帮着内阁劝朕暂缓此事。”

    “爱妃不妨猜猜,为何此人在殿试策论中明明已经著文支持了朕,可当着朕的面时,却又该了口?”

    “陛下可莫要为难臣妾了,臣妾知书不多,哪里猜得着状元郎的心思。”郑妃娇声讨饶了一句,随后又说道:“臣妾只知道陛下是古往今来最睿智的圣明之君,臣子们的心思瞒得住他人,却定然瞒不过陛下。”

    朱翊均闻言朗笑一声,随即收起笑意,淡声解释道:“你或许还不知,这小子其实是内阁首辅申时行的门下弟子。”

    “此人从殿试之题‘无为而治’中看破朝局端倪,知今岁科举最后一关,朕必会亲自查阅所有策论卷宗,若撰文支持内阁,则有落榜风险。”

    “所以,他便在殿试的策论中撰文迎逢朕意,却是打着先为自己取了功名再说的主意。”

    “功名到手,这小子却又怕在申时行那头没法交代,故而当着朕的面,便又改了口,帮着内阁劝朕暂缓立诸一事。”

    “如今朕已遂了他的意,这样一来,他在申时行那头便算是有了说理的由头。”

    “如此首鼠两端的人,朕说他圆滑事故都是轻的,若非念其才学能力不凡,朕却一早就削了他的功名!”

    朱翊均将刘承祐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郑妃也知眼下就逼着皇帝册立太子确实太过困难,又念起自己已与锦衣卫刘家交好,便出言劝道:“真是难为这位状元郎了,夹在陛下和内阁之中,两头难做,也亏得他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今陛下既然已点了他的翰林,姑且便先用着试试。若此人他日还是如此首鼠两端,大可随时将其罢黜,可若他是真心替陛下着想,那陛下往后在朝堂,便也算是有人为您冲锋陷阵了。”

    朱翊均闻言笑赞道:“知朕者,爱妃也!”

    “好了好了,今日难得有空来慈宁宫一趟,爱妃且继续与朕说说那《金》里头的故事,咱们不聊那些烦心的事。”

    “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