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这座由历代皇室所设的最高学府,位于京师东城成贤街,占地约有五十亩,坐北朝南,为三进院落。
学府大门名集贤门,正门三开,两侧外墙呈外八字延展,东西两侧各有井亭,东为钟亭、西为鼓亭,为威严肃穆的学府增添了几分儒家的文气。
二门名太学门,正门和二门间宽阔的广场上,栽种着百余株国槐古柏,这些古槐大多种植于元代,均已有数百岁。
过了太学门后便是广文馆、四门馆、律学馆、书学馆、算学馆等一座座学堂了,各馆设博士二至六人,助教数人,由国子监祭酒并司业二名统一管辖。
翌日一早,刘承祐便依圣命去了国子监任职,向上司祭酒大人挂名后,负责掌教书学馆。
刘承祐虽然自己学问稀松,可对于教导国子监监生这件事,他却并不发怵,只因监生的功课内容大都为《御制大诰》、《大明律》、《四书》、《五经》等书,至多再加些《说苑》之类的野记,日常也只是以练字、背书、作文为业。
再加上至大明万历年间,进国子监的大都是些富贵子弟来镀金、混个名声的,所以刘承祐平日里大可安排他们天天读书练字,了不起再拿些后世趣闻说一说,便也能轻易混过去,根本无需认真负责的去教导人家科举学业。
……
且说这一日,刘承祐领了从九品的国子监博士官服,来到三堂书学馆,却发现馆内二十四名老少不一的学子当中,那李如松竟也在座,且正一脸冷笑地看着他。
“真是难为他了,竟想到进国子监来寻我的晦气。”刘承祐见状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原来,这李如松日前在永定门外失了手后,便又心生一计,着人为自己捐了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并点名要进书学馆,目的却只是想给负责掌教书学馆的刘承祐难堪,逼其主动辞去国子监博士官身。
只是李如松若能事先了解刘承祐是个怎样的人,只怕就不会又这么莽撞了...…
“见过掌教大人。”
刘承祐一进学馆,众学子纷纷齐身站立施礼,唯独那李如松仍大马金刀地座于原位,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刘承祐见状淡淡一笑,先伸手示意其他二十三名老少学子入座,随后收起笑意,朝李如松严声质问道:“这位学子何名?”
“进了国子监,就当遵循圣人教化之礼,方才为何不向本掌教执礼!”
“刘承祐,装什么糊涂,你我日前才在永定门外打过照面!”
只见李如松冷笑道:“本官日前便与你说了,我乃提督京城巡捕。”
“论官,我是从一品,你不过从九品;论权,本官提督京师九门巡捕五营步军,你则身无寸权。所以,该你向我行礼才是!”
“放肆!”
刘承祐闻言作色怒斥道:“本官早就听闻辽东李氏子弟最是嚣张跋扈,向来蛮横无礼。原本我还只道那是传言,可今日一见,方知传闻果然不虚!”
“李如松,本官今日不管你是什么家世、是朝中几品大员,只要进了这国子监学府,你就只是一名监生!”
“在书学馆里,我是掌教、你是学子,你若不听教化,便是对先圣不敬。如此,本官当可削你学籍,并将你逐出学府!”
二人一个是大明锦衣卫都督刘守有的二公子,一个是封疆大吏李成梁的长公子,眼下在学堂上你来我往的斗嘴,却直将座下那群富贵子弟惊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神仙打架、殃及凡人.......
只见那李如松听了刘承祐的一番训斥,冷然笑道:“好一张伶牙俐嘴。”
“只可惜,在这大明官场上,若无权无势,纵然任你有舌绽莲花的本事也是枉然!”
“将我李如松逐出学府?呵呵,莫说是你,只怕连你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他也没这个胆子!”
“今日老子便是硬逼你向我跪地叩首行大礼,你又能耐我何?”
刘承祐冷然笑道:“辽东李氏一族的长公子,果真是好大的威风,便连朝廷所设立的最高学府也敢不放在眼里了。”
紧跟着,只见其也不再去理会那李如松,而是转首朝座下一众学子说道:“本官知道,你们能进这国子监修学,大都出身于京城富贵之家,平日里有奴仆家丁伺候着,阿谀奉承之辈捧着,向来眼高于顶。”
“可此地乃是遵循圣人教化的大明学府,你们更是我大明将来的栋梁之才,今日本官与大家初见,也没什么要教你们的,只有一首劝进词相赠,望尔等能引以为戒!”
言罢,不再多言,冷冷看了李如松一眼,随即取过笔墨,于桌案宣纸上写下一首《西江月.赠李如松》,一边朗声念道: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袴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声落,但见整间学堂一时鸦鹊无声,众人只纷纷望向那脸涨成猪肝色的李如松,想笑又偏偏不敢,只得苦苦忍着......
这《西江月》二首乃是清代文学大家曹雪芹讽刺贾宝玉的经典之作,传颂数百年后仍被世人津津乐道。如今刘承祐直接借用过来讽刺李如松,可以预见,此词一经问世,他李如松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而刘承祐却可借此名扬天下!
这就是刘承祐此前和刘承禧说的,只要有机会能损人利己,他自会出手教训李如松找回场子,未想才一两日过去,这李如松自己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刘承祐,老子宰了你!”
盛怒之下,李如松哪还顾得上其他,抡起硕大的拳头便朝堂前的刘承祐冲了过去,心下只想着今日哪怕拼得被打入锦衣卫诏狱,也要先杀了眼前这可恶的小子再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惜今日本公子遂发手枪未在手......好吧,风紧,扯呼!
得了便宜的刘承祐写完之后,又如何还会傻傻站着不动,早就一溜烟跑出了书学馆去……一时间,二人你追我赶,将整座国子监学府闹的鸡犬不宁,直到锦衣卫缇骑闻讯策马赶来,将那失去理智的李如松死死按在地下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