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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五六日的煎熬,湖广贡院内的士子们终陆续得以解脱,接下来只等提学官沈诲言验卷,而后放榜。

    乡试放榜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后,若能名登黄榜,那从此以后便是举人老爷了,算是正式挤入大明士林阶层,有了做官的资格。哪怕在明年的会试中落榜,余生也不至于混的太差......当然,前提是自己不作死。

    “十年寒窗苦,一朝甘梦来。”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十分难熬的,武昌城大街上,几乎处处可见挂着一脸忧虑之色的应考士子,一个个的都在把着指头数日子。

    而刘承祐却懒的在武昌城内等着,乡试放榜之后,他就要出门远游,之后进京参加会试。如此一来,蔴城老宅内可就只剩下曾氏一个人了,平日里虽然有下人们伺候着,可到底也没个亲人在身旁,一个闹不好便是孤独终老的结局......

    所以,一出贡院,刘承祐便径直去了雁塔楼,打算收拾行装回蔴城,尽可能的多陪伴曾氏一些日子。

    这日正午,刘承祐领着叶鹰、徐渭一行人刚出雁塔楼大门,不想却在门外遇上了一位“故交”......准确点说,是在去年寒冬和其有着一赌之约的李时珍。

    “李先生有礼了,学生刘承祐见过先生。”

    刘承祐上前施礼,叶鹰则一只手按在了徐渭的右肩处,五指微微用力,示以警告之意。

    徐渭歪了歪嘴,铁青着脸回头狠狠瞪了叶鹰一眼,随即只在五六步外朝李时珍拱手施礼,算是打过招呼。心下却只道可惜......若非刘承祐和其麾下一众鹰爪在侧,他此刻定要上前去和李时珍攀谈,告知其眼前这位刘家小子貌似忠厚,实则乃真正大奸大恶之徒,伪善狡诈之辈!

    只见李时珍先是朝徐渭点了点头,施礼回应,随后向刘承祐开口问道:“刘公子这是要打算回蔴城去了吗?怎的不在武昌城内等些日子,待到乡试放榜再回?”

    刘承祐闻言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和这李时珍的赌约,于是应声道:“无需苦等,此番乡试,学生必定榜上有名!”

    言下之意,已然是在提醒李时珍不要忘了去年承诺给自己的推荐信,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这李时珍会把自己推荐给京城中的哪一位?

    只听其继续道:“待开榜之后,学生便要准备入京面见家父,并参加明年的会试。如此,家中老母一时便无亲人看护,心中不忍,故而想早些回蔴城多侍奉母亲些日子。”

    “哦,必中?!”

    李时珍闻言,略有深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徐渭,随即笑道:“今日上午老夫曾遇上黄冈县的大才子骆思翼,连他也只说自己‘应是能中’,却未想刘公子竟比咱们湖广的这位大才子还自信几分......这当中,是得了徐文长的指点吧?”

    徐渭自幼在山阴县便有神童之名,又加其一生经历非凡,若刘承祐真的得到了此人的倾力辅佐指点,李时珍却也不敢再断言这位刘家的二公子会落榜了。

    然而李时珍却不知道,刘承祐这次所作的几篇文章,根本就是徐渭直接代笔,要是这样都不能中举,只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中了......

    只见刘承祐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此番乡试,学生确是得了徐师的指点,出贡院后也将试题和所作文章说于了徐师听,徐师已言明学生此次必然能够中举,故而我等也就不继续待在这武昌城内了。”

    听刘承祐再三暗示自己赌约一事,李时珍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放心,若你真能中举,老夫断然不会食言,届时自会遣人将推荐信送至贵府。”

    “如此,学生在此先行谢过先生!”刘承祐闻言,朝李时珍长揖施了一礼。

    随即二人又客套了几句,而后施礼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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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蔴城,刘府老宅。

    一进入倾云院,只见刘承祐立即便朝跟在身后的叶鹰吩咐道:“叶统领,我马上会写一份家书,你即刻着官驿的人以八百里快骑送去京城左都督府,让家父将广东总兵戚继光的文案送来蔴城。”

    乡试的事情解决了,可刘家与辽东李氏的梁子却是解不的。既然已经站到了李氏的对立面,那么将来他刘承祐早晚是要收拾李成梁父子的。

    可若是李成梁父子被整倒,那么辽东边境便无人再能去守,故而刘承祐思前想后,如今大明只怕也就只有戚继光培养出来的戚家军能和女真人对阵了。

    “戚继光?!”

    却见叶鹰闻言,径直回道:“公子近半年来一直只关心乡试的事情,故而戚帅的一些遭遇却是不曾耳闻。”

    “今年五月,吏科给事中张希皋弹劾戚继光昔年给张居正送过不少金银美女,戚帅因此遭到罢免,如今已被贬为民,回了山东老家了。”

    “况且戚帅今年已年近六旬,这......公子该不会是想请老爷为其在京中斡旋,再度复请戚帅出山吧?”

    “回山东了?!”

    听得叶鹰所言,刘承祐一时便记起了戚继光一生遭遇,好像此人被贬回老家之后,没几年就病死了。

    只见其皱眉思忖了半晌后,朝叶鹰凝声道:“应该还来得及。你准备一下,等乡试名榜一出来,咱们即刻启程去山东会见戚帅。也未必要他亲自出山,只要他身边还有出身于戚家军中的人便可。”

    “是。”叶鹰闻言应诺。

    此时,却见已然回到倾云院的如烟从西厢房内迎了出来,盈盈笑道:“公子回来了,烟儿着人送来的乡试试题可得用?”

    “还算得用,只是这次送的有些晚了。”刘承祐见了如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如烟闻言,笑着施礼致歉道:“公子见谅,烟儿为防那湖广提学沈诲言起疑,临时改变乡试试题,故而才在七月末方将试题送来,等公子会试之时,定然不会再如此了。”

    说着顿了一顿,又问道:“听公子方才说要赶着去山东,那金陵城中的烟雨楼总舵可要顺道去看一看?”

    南京、山东、顺天府这三处由南至北相互挨着,却也正是顺道去京城的路,而刘承祐恰巧又在这三处都有要见的人,故而听得如烟发问,便颔首应道:“要去的,金陵城中还有一位贵人,此番我也要去见他一见。”

    “不知公子要见哪一位,烟儿好提前着人备下礼品。”

    刘承祐笑道:“礼品就不必准备了。此人不但从不收礼,且还是个出了名的酷吏!”

    听得刘承祐如此说,如烟立时便想起了金陵城中的一人,诧异问道:“莫非公子要见的是南京吏部右侍郎,海瑞?”

    “眼下南京城中,除了这位海刚峰,又还有谁能担得起‘酷吏’这个名号?”刘承祐笑着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