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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清明雨下

    他来了,无风飘摇,只是笑,如狰狞岁月般骄傲;

    无名氏跪坐一旁,手中握着在天际翱翔的纸鸢,眼角挂着未曾陨落的泪水,就那么痴傻地望着苍穹的边缘处静默祈祷,他知道那风华今日会彳亍往来,去寻觅那自己所期待的色彩,不过,他都不能管;也没有能力去管。

    浪浸黄沙,灯火晃眼黑暗,在那水波的一端一袭儒袍少年持灯盏东望,一步一偏首,凝视着远处一片狼藉之地显现出的温和青衣;他在那,那风华少年恭谨温良、如玉玲珑,气质法度上佳,衣着朴素,不曾有过浮华的雕饰,走姿繁雅,不知在遵守着什么礼仪,帘书不急,于原地静静地调息着,面容平静,好似没有什么能让他神色起波澜一般,身侧香囊温和不刺激,晃荡开一层稀薄、虚幻的色彩,晕开月下那别致的氛围。

    他很少会在赴约之地痴等,因为他守时,而大多天骄与之会面都会提前一息到来,以此表示尊重,但滕王阁往往会反其道而行,赴约之际都会比自己少一息,似是为了证明它们鸿秋阁的少年就是如此得放肆而不守规矩,当然,他也习惯了。

    从天下来中土的,大多是为了去滕王阁拜访,那频率压了其余四十七大势力一个层次,而他初见谭贞之时便有些起波澜,那气质是滕王子弟中极为罕见的类型,儒雅温和、谦逊有礼,这般颜色哪怕在南域的圣地也是难出,更何况是在这中土的千城阁,若非提前得知他也需要珠算才能相信这少年的出生,加之他在此间安乐对清江月的荒唐之举,这一切都很难有所联系,毕竟那“劫色”的趣事可是早已传为民间的轶事,尽管他清楚自家阿姊的性子但对谭贞的态度也不会有多好,不过此刻见到这一袭如沐春风的青衣少年时儒袍心中总会心生感慨:生得,当真是漂亮;如果他与阿姊没有那么多因果的话;可惜,无法深交。

    风华神情不变,天骄面容大多平静,这其中帘书算是有神色的,但也仅此而已,相比之下谭贞就显得有生气多了,如今南域的风华一代中单论风姿这青衣少年更是可位前五,在儒袍所见之中也唯有洛炎、秋衣、悭行还有征琰可与之相媲美,其余哪怕是他都要黯然失色。

    两袭衣袍平静对视,神气温和,谭贞雍容气度,执笔研磨,桌案中心的那灯芯在远处无名氏的眼中缓慢地灼烧着,那燃起的青烟缕缕与帘书腰侧的氤氲交织,星辉下单薄而晶莹,泛着龙涎香的芳郁和柔美,那种花露点缀着枝叶的青涩感很是奇妙。

    研磨半晌,那温润少年收手起笔,明朝初晨便就是无极长公主殿下的诞辰了,因此今晚的沧溟殿便开始了养气的准备,四周稍显安静,也没有多少异动,珠算着远处那绿袍少年的动向风华望着星月朝儒袍轻声地询问道,“大约,还是差些火候;客勤来中土也有四月之久,来此之前游历了这几多山河美,加之九境之上的论断,可是有什么事端?想来天下路途遥远,这数十载岁月与道子又不曾有过接触,思来想去保持缄默就好,不过今日却不是保持水面平静的时刻,你我定是知道明日要发生之时,那么坦诚相待可好?”年话语不快不慢,恰到好处,有种“娓娓道来”的叙述感,只是那言语中的暗示与身前纸张的图画有些差别:

    他话的是交往,那画,却满是决绝;这场交易是帘书约的,那么意图明显在话中,但谭贞来了,意图却在画中。有趣;儒袍眼眸中闪烁着星光,他知道对面那风华什么意思,不过他有些乏了,也厌倦了,故此没有回复,而是握着对面少年的手落墨于画卷中的中枢;原先那里是绿色,现如今,这里是青色。

    是吗;谭贞温润一笑,对面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很有他的做派,只是那眼眸中的亮光有些炽热,像是在强忍笑意;南域只有五大存在能让他无视道德标准,而他不想让对面那青衣成为第六个。

    不过,我会努力的;青衣嫣然,好生得漂亮!

    谭贞柔和起身,一袭月色荣华;他适才没有机会,如今笑得亦是略微天真:“道子若有光阴,不若与某做一笔交易;当然,无需顾忌,只消你我愿意便好。”衣袍对立,帘书收敛着情绪,不过那眼底的笑意却是无法隐藏,侧身天际那温和的星夜取出棋盘于江畔,也不曾言语只是随意地在天元上落了一子;作为双圣后裔帘书也算是家学渊源,不过少年气盛难免破功,那“五位”便是在自己华光照之前占了便宜的,若非此后一直平稳无恙那威信也要散去大半,如果今日笑出来那他这杆秤更是可以直接坏掉了;不过这与谭贞无关,他依然喜欢这一袭青衣,只是大局为重,秤的作用对南域来说是一方重器,不可就这么荒废了,毕竟自己的身份中南域天骄还在风华少年之前,由不得性子骄纵。

    收敛心气,儒袍神气温和,他知道谭贞突出的气质是书卷气,这在天骄中算是少有的,且占比到了四分,已然成为了实力的一部分,故而对面那少年手谈之间亦能引起诸多风浪,对弈的水平中等,但是最后的评局他往往没有输过,虽然这局没有胜负,但儒袍还是要赞一声“不愧”,只是后半局落子时青衣少年恍然不解,因为那局势算得和自己一般准确,这是对方早有意料还是不谋而合?

    帘书不动,青衣浅笑,少年意气,风华正茂;来,且叫我再窥伺一二!

    书卷翻页,谭贞取子对半,也不知是从马北风还是从马秋北那学来的,恣意间涌起一股草莽之中的豪情与大气,那气吞山河的壮怀叫对面儒袍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时心神恍惚间有些痴迷,回味后提着灯盏远走,就那么一路西去,不再停留,只是那飞扬的发丝尽显嚣张与快意;显然,它们达成了共识:在那无名氏的眼中达成了共识。

    步步生莲,莲花吞吐着日月,此刻那江面之上一青衣滞留,身前的晚风似是被无形的利刃平滑地割裂了开来,一处似熔炉般炽热,一处如晨星般光耀;可以复盘了。无名氏阖眸,沉默不语,这盘棋与轩禅有关,只是那绿袍少年自己却没有可能看得懂,因为,他便是那棋子;每一枚棋子。

    衣袍游荡,书墨者敛息,随着盘龙棍的交易落定,能在那绿袍少年身上残留的东西已然不多,如果是洛炎对弈一方那么定会知晓这笔交易之上的筹码,不过除了洛炎再也没有少年清楚那后面的暗流,所以适才对弈的二者都算错了这笔交易的影响,故此在长褂这它们都失了方寸,毕竟哪怕天骄在意轩禅,也不会将之平等对待,但是这流云少年清楚,清楚那绿袍之下暗藏的能量。

    夜色昏沉,江面上一落魄少年顾自收拾着烂摊子,江畔一袭长褂不曾在意这无名氏的动作,只是会心观摩着身前半空那残留着的棋局影像,其中西边的白棋是帘书下得,生为双圣后裔他更在意在轩禅身上的气运,因为这关系到后来的因果,而他们之间的关联又让他不能不在意,所以他选的是白子;东边的黑子是谭贞落的,在那绿袍少年于中郢养病这一点无法更改之后他需要得到这半步天骄的准确信息,说得更确切些就是他要清楚那绿袍在这盘天骄棋局之上的行动准则,而造化的多少便是限定他行动范围最好的监狱,所以他需要黑子的先手优势,不过在洛炎看来这却有点刻意了,不过为何黑子在谭贞,他并不在意。

    眼前的棋局很是辽阔,平原大小的棋局之上只寥寥数枚作为点缀,黑子先动,落了四子,白子退让,落了四十一处,现如今黑白棋并未交织,便是同类之间也相隔甚远,但是两位风华存在此做的交易却被他看得明白;当然,他们也并没有遮掩。

    长褂知道今日的动荡会干涉到日后上道者的布局,其中最重要的,便就是对于易鲸的影响;小帝君,该你了;流云浅笑,望着远处端坐山峦的锦衣少年,此刻他眼中的衣袍风华依旧,却染了些许沧桑的染料,形容略微枯槁,气息涩弱,显然是重伤未愈。拎着流星锤上前,长褂于锦衣一侧伸出手描摹着此刻眼前的鱼肚白,那橙黄光芒涣散开后会不由自主地汇聚成各色形体,其中最为瑰丽的景致便是一副肖像;蓝羽常言,绿袍子寒,显然这锦衣少年已经知道那新出的结果了,剩下的看抉择就好,如果剩下的时间没有变动的契机……木鱼;看你造化了。

    无视身侧的流云少年,那一袭锦衣阴冷地转过身子,强大的威慑力遮蔽着时光的痕迹,他的来去不会引起丝毫的涟漪,但是那河底的大鱼却格外得在意,就像猎物对鱼饵的在意一般,哪怕这样的行为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但却是唯一可以获得生机的抉择;至少那垂钓的老者,已然在这。

    面对易鲸的态度洛炎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是他活该;就如他痴等那南域青伞一般,自讨苦吃,不过也正如近前青伞一般,哪怕知道结果他也要来,毕竟,这是唯一的契机;不过南域这把青伞的恶劣态度,可比帝君你对我的浓厚多了;长褂放松一笑,但望着对面那造化一般的奇美景致却有种麻木般的不自在;他在意,所以不自在,他适才的伪善、隐瞒、遮掩、同情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无形的自责;他知道,哪怕是心有不甘那最后一步也是无法跨越出去的,哪怕自己提前承受了代价,做了铺垫。

    两行清泪顺着少年的脸颊滑落,他明明纵欲便好,但此生少年,他有自己的坚守。

    风起潇潇,四周相熟的天骄没有言语动作,洛炎的风姿常常冠绝南域第一,彼时风华意气的他好看到让那青伞都微微动容,但是如今他这苦涩痛楚的模样亦是好看,甚至会叫它们都生出不忍的神情。

    这是轩禅的劫,但对这流云少年来说,却是一起承担了;少年于风雪中孤立,一身橙白长袍恣意潇洒,远眺旷野晶蓝尽眼处是汇聚了极地大恐怖的冻疮之美,不过此刻他在意的不是这沧溟殿,而是那一把遗世的青伞;毕竟这伞下,是南域醉美的繁华,而那女子,唤他一声子侄。

    浅饮壶中热水,长褂安稳地瘫坐崖壁,眼眸中是一座孤立风雪中的小屋,而小屋一侧那幽幽山峦处矗立的,便是那执礼祥宁的青伞,她身处这群山殿宇的包围之中已然三年,这三年时光不减,这三年风雪不变,这三年小屋依旧,自然这青伞也如三年前一般清冽。

    她还是她,他无话可说,他已不是他,没资格开口;三年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却叫那自傲的少年变得胆怯,于冰川之上洛炎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他或许和轩禅一样,不应把自由作为筹码,毕竟干系太大;少年颓废苦涩,四周天地茫茫浩瀚,显得空旷寂寥、狭隘煎熬,少年神情变幻,不知在释放着何等激情岁月的给予,身侧成片的水陆凝结、抱团,在一旁化作了一碗晶蓝色的冰泉,四周风雪缄默于一团在里间拥挤得十分甜蜜,但却叫洛炎更难自处。

    他失去了和轩禅面对面交流的勇气和立场,毕竟自己有所图,还是那么卑劣的所图,一旦他做了关系就破裂、浑浊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挽回,而那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尤其是对“少年”二字来说,他失去的是自己对自己存在的根据,到时候,他又是谁呢……

    端起冰川内镶嵌的甘泉,长褂对饮星夜,青伞顾盼,望着那南边的城郭队列,此刻蜀锦身侧的山峦都很乖巧,也很幼小,霜雪裹挟着江流在地底深处安睡,时不时用那残留眷恋的眸光描摹着楼阁间那倾世绝色的西窗剪影,这些柔弱而腼腆的小东西们相互拥簇着、升温着,似那燃烧的烛火,不知道好不好看却总归是在摇曳的,那伟岸的能量一点一点地从内核中盛放开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弥漫、涣散开来,叫这天地四周的存在为之沉醉、为之麻木,轻柔却霸道地向着天地铺陈、笼罩过去,窒息感伴随着无意间的压迫滚滚消逝,只留下一阵朦胧的怨笛声不知所以地回荡着,大地披着冰川在倾诉,却没有哪位少年愿意在原地静静地听上千万年。

    这一阵风雪来的诡异,却又那么得坦荡光明,青伞研磨斟茶,眼底那崖壁上的少年却已然睡下了,他没机会听一曲千年,便选了一夜折子戏,和童年一般,只要他感觉到恐惧和害怕就会先哭一会,然后带着泪水躺下,因为看他这模样总有炭火和长辈在旁,如今这习惯还在,浪子却不在家中依赖了;也好。

    青伞素手停顿,笼罩身躯的伞面继续不温不火地流转、变幻着,四周窥伺的上道者不曾明白其中的玄妙便就被一股伟岸的气息所包围,狼藉亦或者卷轴墨笔?疑惑,雾气飘逸得干净,原地却再没有多少残留的眼睛,这方寸间旁观者保持着良久而绵长的缄默,除却震撼此地再少有其他观感,哪怕是天骄风华,哪怕是各方势力权柄;

    或许这就是浩瀚的实力;眼目沉默,适才这动作表明了青伞的态度,也证明了浩瀚这般天资确实自诞生起便注定会成为南域少有的几位大恐怖存在,她没动,这场风雪却为之狂热地清扫着冰原之上的残渣,到头来却也是什么都没有描摹出来,也什么都看不明白,反倒是凌乱了那窥伺着的眸光;不过它确实也证明了一件事:那青伞毋庸置疑的恐怖,且,仅仅只是一把青伞而已。

    念此四周的上道者都为自己的失礼、大胆深深地施了一礼,随后沉默地排队离去,一位一位强大的体量将此间的过道掀起了细微的波澜,而这动作亦是表明了它们不俗的身份;沧溟殿的动作是叫南域的各方势力挪不开眼,但因由其同样清高的规矩,故而此间不算热闹,不过在清冷到底还是有场面的,而从这过道的场景来看那“不热闹”应该是指它们不敢“闹”而非没有“来”更不是“试图推诿”。

    当然,沧溟殿也不会给它们推诿的机会,毕竟天堂岛清高孤傲,频繁来往之辈尽皆是天骄,哪怕是使者也必要是奇才帝君,这般一算今日与从前也没有多少的差异,不过是多了些许的所谓所属势力的标签罢了,这在当代天骄看来都算不上什么筹码,自然也谈不上“分量”。

    不过说到“来宾”就不得不注意一件事情,因为沧溟殿的邀请函上还有一位没有到来,不过不是“推诿”而是还没到,毕竟他腿脚慢,自陨星阁起走了快三个月,如今也不知能否遍迹到枯江冰,随后按照规定时间来到殿宇前观礼,若是可以那一袭绿袍便会是最大的意外,不过此刻枯江冰之上的服饰繁杂,各色造化带起各色风华,他来……或许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这里面有很多因素,毕竟天骄只代表未来和话语权,现在主导一方势力的存在仍旧是当权者和底气,天骄更像是一种象征和服饰,论影响力还是老不死更深远,天骄只能影响少年,而少年往往没有多少能力去改变世界,至于老家伙们是怎么想的,天骄不用算都知道,毕竟那是它们根生的立场;虽然按照那腐朽的方向想大多少年也都清楚,但到底还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不过既然是公开的消息那么此刻远处那正缓步行来的绿袍少年也一定明白,只是此刻他却仍旧在那平原之上孤旅,也不知在眺望何等梦幻的光彩,在体悟何等深邃的事迹注笔,但是他一定会有所准备;至少有面对天骄的准备。

    不过他或许看不到,不论是那宫殿穹宇还是那北宸的仪仗队,这一切都好似离他太远了些,远到已经不一定有可能去染指;不,便就是梦想也染不见那一缕璀璨的明亮;毕竟,那是一把可与青伞媲美的红伞,那是南域的守护神,是北宸的倾世殿下。

    青伞默然,视线中徐徐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莲;自春皈落住冰洋之后这般瑰丽的景致便不再罕见,初晨、正午、黄昏各开一次,若是天气晴好那么定会夜夜青莲生,花舞起露珠,今日是第一次于黑幕中盛放红莲,也不知那绝色在迎接谁,是那红伞,还是那白冠残袍。

    点足星辉,少女身披一袭束身官袍迎面霜凤,那面容显露的笑颜似浪子回头般震撼,但没有厚重的岁月质感,显得灵动、生机,也不知在缅怀什么,略有伤感,平添悸动;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毕竟明日典礼将近,在破解了无名氏留于书案的谜语之后她越加确信未来的格局,若非适才那一道青莲开得太过惊艳,她或许不会抛出这红莲,但就如帘书的棋子一般,水底波涛汹涌,水面便不可能平静,她需要尽力,至少不能再将动作收敛于自己可以掌握的限定之内,这不公平也不安全。

    少年素手,周身淡蓝颗粒飘舞,一袭白雪、夜色倾覆,阖眸后绝色伸出手指在莲瓣上感悟着露珠的色彩,此刻那恬静、安润的球体在一株万古长青的枯树之下追逐玩耍,到底是分不清情绪,不过望见这一袭红衣白裳,已然足以;毕竟这是嫁妆。

    不再多言,远处洒落一地的月色在长褂的碗中恬静微笑,倒影开来的焰火自红莲的莲蕊中吞吐温热,道道青红色的光晕含着些许晶莹的颗粒相互游荡、碰撞,最后融汇成一团,相互汲取着力量,抱团取暖,最后化作了那清清白白的乖巧模样。

    孩子气了;观摩着身侧女子那稚气的容貌少年指点着新月的方向,今日不见客,却不一定见不到,只是见得多了,难免有所纰漏;青伞起身,裙摆于形影摇摆的瞬间便就失去了存在感,如今南域四十七来了大半,在意的榜上也取了一大半流水,只是差了些许的味道,尤其,是那清汤的味道。

    大约,还是少了些许葱末的存在;

    倦怠了。青伞渡过山脊,两侧雨丝兀地断开了珠线,开始进入下一层循环,远处那在暖阁中执墨的薄衣少女唇齿发白,身子微寒,嘴角滑落一滴紫黑色的血液;燕国大梁的风是四月的风,但那寒却比枯江冰的寒更胜一筹;反噬了。

    望着身侧绝色那单薄的身影身旁凰羽脸色中正平和,披着一袭莹白色流羽长衣静默长空,那衣饰纹路中隐现着四周的山河俊秀、天地秀美,一口浩然气藏蕴于胸腹之间气质绝然一域,也不知是从哪里借了些许面子工程,但看那款式大约是与流云阁脱不了干系。

    珠算星夜,街道两旁灯红酒绿,展现出一脉少年的心火炽热,望着这略显繁荣的景象莹白少年的神色却不见欣喜,屋内流苏摇晃,身后长发端礼,长空之上火树银花繁乱,此行沧溟殿她本想带着那姑娘,但想来清明之前还是作罢,以免那枯江冰的交易有所迟疑,或许改变不了局面,但是消息总归是会吝啬不少的;相比于交易所的,它们更在意消息。

    尤其是,南域的消息。

    负手而立,少年身形俊美飘逸,星河化作一条长道安稳地铺陈开来,举手投足间光晕扭曲涣散,化作那洛水一旁的光芒,照着不知何等白袍,不知何等的瑰丽裙倚,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动容让这无灯火的小屋都亮起了点点微光。

    眺望良久,凰羽转身行至秦煜轩的身侧,她知道适才那一滴血是为了什么而流的,不过那落魄少年都算不出来的东西,九幽宫想算出来也需要付出许多的代价,毕竟那无名氏的道统也是奇怪,能有与它们在某一方面分庭抗礼的资格,不过学前宫的傲气和资本是几代天骄累计出来的,他想比肩仍旧是痴心妄想,不过想让它们在意还是不难。

    拭去嘴角的腥血少女整理了一番仪表随后继续端坐于书案前,狠厉的双眸带着在极远处都能被感知到的锐利和暴烈;她动怒了,不是因为算不出来,也不是因为中途被阻挠后的失落,仅仅只是因为那被加了密的结果;随着帘书那一闹便就是一般天骄都知道了那结果,何况是九幽宫?

    她愤恼的不是因为有人锁了答案,而是明知道答案还要去锁这个答案;既然彼岸天这一环是错的,又为何要推波助澜?她算不出那干预者,但不妨她去诅咒与恶心,就像我不知道毁了那草原的食草动物是谁,但全杀了总归没错;毕竟,我是饿狼。

    眼眸微变,绝色收手;她知道这里有禁制,如果这是一个局自己入了便是错,如果不是那么就算受了这不痛不痒的诅咒又能带来什么消息呢?能干预天骄的,只有天骄;接下来了,撕破脸皮还是如何;不可能的。

    给你机会;凰袍收手,身侧莹白少年不曾言语,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秦煜轩很聪明,但是和天骄打交道的次数太少,所以不知道它们道法在天骄中的地位,所以能够封锁信息的存在除了她便是青伞,既然不是她那么就只能是青伞,而青伞和红伞的关系莫逆,封锁答案自有其中的道理,至少和那绿袍脱不了干系。

    绝色望窗,易鲸和轩禅没有上一代的联系,此外红伞与帘书持两种态度,这般情况下她还是偏向的青伞的,再者秦国是下中郢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她自然会知道其中的暗语。

    吐息银月,凰羽立于阁楼之下不去与身后少女搭话,凤凰宫对这位宫主是很包容的,上下都宠着,天骄之间的事情说干净也干净,说复杂也杂乱,青伞不愿她接触她也是一样的态度,毕竟这么纯真的女孩,谁忍心见她失了笑容,清冷神态只为不被窥伺、算计。

    天骄手里拿着的钥匙,可有不少囚犯惦记。

    风起长袍,凰羽闭目,远空亭台花开白玉冠,残袍凌乱摇曳出一树浮华的色彩,两侧缤纷得不知是桂花,还是那秋叶的枯黄;等了数日,他终究是来了,披着一袭绿袍,姿容宁静,周身浮叶抱作一团,四散啼哭,恍然间,清明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