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日头高照,门窗紧闭的夜阑听雨楼上一丝风也无,又闷又热。

    可辛虞既没得冰使,也不能开窗通风。她一手执扇,一手翻书,半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皇后求情又怎样,那男人认定一切乃她所为,还不是把她关在了卧房里,叫侍卫严加看守,同坐牢别无二致。

    只不过这环境到底比坐牢好些,她自己收拾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室内,能有个床睡,甚至床头放着那两本书也可供她打发时间。

    但沦为罪犯、囚徒,谁又能静得下那个心?

    辛虞攥紧拳,满腔的怨愤却不知发往何处。

    她身边服侍的人全被带去审问了,唯留下一个小顺子,从伺候她的奴才变成了监视她的看管。连口水,她都得省着喝,以免外面守着的侍卫不耐烦。

    辛虞放下书,望着渗透窗纸照进来的阳光,再次梳理起脑中思绪。

    被搜出的纸包有可能是事先便已放进箱笼的,也有可能是侍卫带在身上,故意说是自箱笼里面搜出的,香露亦然。

    但若是严婕妤所为,短短几日内制出含有麝香的香露并完成对换容易,想要提前知道长平帝会不会派人、又会派谁来搜她的屋子却难,遑论收买?

    绕来绕去,最有可能出问题的,还是她身边伺候那几个人。

    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掠过,辛虞不由猜测起来,这次背主的,到底是珊瑚、琳琅、宋嬷嬷还是玲珑?

    若说出入她的内室,除了几个内侍,她们四人皆有可能。但接触香露最多的,就只有珊瑚。

    珊瑚……

    对了,珊瑚!

    辛虞仔细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要做香露,又为何会选择用香露做严婕妤的生辰礼,突然灵光一闪。

    她一把丢下手中团扇,下床噔噔噔跑至门边,刷一下拉开门。

    听到声响,两名侍卫立即手摸上刀柄,杀气腾腾盯住辛虞。

    她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内,恳切相求“我想到了有关案情的重要线索,可否麻烦二位帮忙传个话给陛下,给刘总管也行。”

    没人理她。

    “拜托两位大人帮帮忙。”辛虞软下声音,“真的是很重要的线索,事关好几条人命,求你们通融一二。”

    御前的侍卫训练有素,哪个会帮她这个忙,甚至,他们只是满身戒备地盯着她,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辛虞一个人说了半天,见二人不但不回应,反倒眼神愈发不耐烦,连手中的刀也颇具威胁意味地出鞘了一点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关门回去。

    要不,等小顺子来给她送饭的时候求他试试?她屋里的笔墨早被搜走了,想写个纸条夹食盒里都没可能,也唯有如此了。

    谁知好容易说服小顺子帮着传话,可没等消息递到长平帝面前,她自己先出了事。

    自从沦为阶下囚,辛虞的生活水平便直线下降。不仅事事只能亲力亲为,水是冷的饭是凉的,一日多以来脸都没洗上一把。今天更是惨,一日三餐被缩减成了两餐,且早餐就只有一碗清粥,不等到中午,她已然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于是当看到晚膳食盒里那一个馒头、半碟青菜并一碗看不到原材料的汤,她竟生不起嫌弃的心。

    果然娇气都是惯出来的,饿到极处只要能填肚子什么不能吃?

    只是不晓得那男人收到她传过去的消息后会不会详查下去。不然恐怕这样的饭食,她都不知还能吃多久。

    辛虞将盘碗端出来放到桌上,先喝了口汤。发现只是淀粉放多了些,倒没什么怪味,又咬了口馒头。

    但也不知是不是没怎么吃过这样堪比黑暗料理的东西,只勉强塞了一半辛虞便觉难以下咽,强忍着反胃又啃了两口,才总算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这时,她脑内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叮!宿主服用大量可致死药物,通过刺激,第一项身体倍棒经验+500。”

    可致死药物?辛虞一惊,手中的馒头立即掉在了桌上。接着不等她反应,一阵剧烈的恶心感袭来,让她不受控制地偏头呕吐起来。

    才吃进去的东西一点不剩被吐了出来,她却依旧呕着酸水,甚至被腹内骤起的剧痛折磨得弓起身子口申口今。

    有人要杀她!辛虞用尽最后的清醒想通其中关窍,一面大声喊救命,一面使出全力抓起还剩几根青菜的瓷碟狠狠掷在地上。

    四海升平那边纪明彻刚用过膳,敬事房跟来行宫的太监来问他今晚谁侍寝,他正要叫免,刘全匆匆忙忙进来,面色有些凝重,“陛下,夜阑听雨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他手中茶盏一顿,“出什么事了?”

    “辛小主中毒昏迷,生死未卜。而且,”他斟酌着用词,“小主下身都是血,瞧着像是小产了。”

    小产了?

    怎么会小产了?

    五彩瓷茶盏“砰”一声搁在了桌面上,男人眸中闪过晦暗难辨的情绪,好半晌,才道“叫个太医去好好诊治,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还有,查查是谁在她饮食中动了手脚。”

    刘全应声而去,他复又端起茶盏,望着盏中舒展开身姿的茶叶,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再饮的欲望,只眉心越蹙越紧。

    下面跪着的敬事房太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伏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这时,刘全去而复返,纪明彻一见,面上明显带出几分不快,“差事都办完了?”

    刘全忙跪下回话“陛下,小顺子那边传来消息,说辛小主曾拜托他给您传个话,珊瑚可能有问题。当初就是珊瑚提议她做香露,后来将其送给严婕妤做生辰礼,也有她的关系。”

    “知道了。”男人淡淡应了一声,烛火跳动间,眸底似有什么在翻腾。

    侍卫闻声推门进来时,辛虞其实还有意识。只不过已经发展到头痛欲裂身体抽搐,一句“食物里有毒”说得艰难无比,仿似交代遗言。

    之后一碗碗灌进嘴里的绿豆水她也有印象。许是要得急,那水只粗粗倒过几遍,入口热烫,却远不及腹腔内灼烧般的疼痛。

    有人说着些什么,可她一个字听不进耳内,身体也动不了。直到迷迷糊糊感觉没那么痛苦了,她才终于熬不住彻底昏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过午,熟悉的室内熟悉的大床上,她的意识伴随着疼痛渐渐回笼。

    守在床边的琳琅听到动静,立马叫了人来。

    辛虞一睁眼,便见到数张惊喜中不掩担忧的面容,围在她床边询问她的情况。

    忍着不适皱眉缓神片刻,她终于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你们都没事了?”一开口才发现喉间刺痛,嗓音嘶哑。

    精神头都似被抽走的玲珑端来杯温水,眼圈儿泛红,“小主别说话了,奴婢服侍您用些水。”

    辛虞微微颔首,喝下些水后她感觉好了些,又问“珊瑚呢?”

    玲珑瞬间变了脸,咬牙切齿道“那种背主的贱婢,小主还提她作甚?还真当她是个胆小怯懦的,不想胆子竟比谁都大,敢谋害皇嗣陷害主子!”

    看来长平帝已经收到了她托小顺子递过去的消息,难怪她身边伺候这几个人都被放了回来。

    辛虞垂了垂眼帘,“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听她如是问,玲珑满心愤怒一滞,摇头,“不知道。”表情十分丧气。

    是没查出来,还是查到了不能处置甚至公开的人头上?辛虞眼中泄出嘲讽。

    这次的事,前所未有地让她心寒。不仅仅是身边人的再次背叛,还因为长平帝的态度。

    是她,就可以草草定了罪;是别人,却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不得不怀疑酸梅汤事件,还有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却只处置了几个宫人的石子事件,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辛虞不是个爱想这些有的没的之人,可平白蒙受不白之冤,连命也差点没了,她实在意难平。

    若不是这次的经验刚好够升到六级,即便有系统在,她也不敢确定此刻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一句冰冷的尸体。

    保持平常心?见鬼去吧。

    肚子突然咕噜噜一阵绞痛,打断了辛虞的阴暗思绪,她五官都皱起来,“快,快扶我去净房。”

    几个宫人忙将她从床上扶起,一左一右搀着如踏云端的她去了净房。

    辛虞死狗一般无力地瘫软在马桶上,经过一场堪称漫长的折磨,总算缓过来口气。

    清理时看到厕纸上有血,她起初还以为是□□伤了肠胃导致的,后来才注意到位置不对。

    她算了下时间,吩咐玲珑,“去拿条月事带来。”

    明明之前已经规律一些,怎么这个月又迟了十多天,难道真该接着吃那位太医的药?

    辛虞胡乱想着,一抬眸却见玲珑站那儿没动,脸上的难过像是要满溢出来。她一愣,“怎么了?”

    “没怎么。”玲珑强挤出个笑容,“奴婢这就去取。”匆匆转身要走。

    辛虞心中生疑,当即叫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的事,小主您别多想。”

    见她不肯说,辛虞转向琳琅,“琳琅,你来说。”

    琳琅不语,嘴巴蚌壳似的闭得紧紧。

    “玲珑,当初我同你和小凌子说的话,你都忘了?”辛虞心底莫名窜起股烦躁,脸也冷了下来。

    正此时,宋嬷嬷拿了干爽的月事带进来,“小主体虚,先换上回床上歇着。这件事,奴婢来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