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动,天下可安;一念起,风云聚变。万千将士的生与死,黎民百姓的苦与乐,不过就是谋士的一个念头而已。多了不起呀。”她说这话时眼睛都在放光,心里充满了对那些军师谋士的向往。
“你很佩服他们?”秦归没有点破她,其实那些军师谋士也是要听主君的,而真正令山河变色的还是为君为上者的念头。
“咱们大翰王朝以军功立天下,不讲女人不得上战场那一套。所以我想找一个我诚心佩服、甘心辅佐的人,助他成就一番事业。”说到此,三木心情很是激动,她最近才定下来自己的未来目标。“嘿嘿。”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我离给人做谋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至少兵书我就得先看得下去才行。”
“你的愿景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看着又神采飞扬的三木,秦归心头终于释然了,算了,还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她能在自己身边多留几日,那便珍惜几日算了。
“真的?”三木眼睛一亮,满是渴望,希望秦归给她更多的鼓励和信心,“主子,我真的也能给人做个谋士?”
“嗯。”秦归点点头,“事在人为。”
“对对,事在人为。我现在虽然看不下去兵书,没准儿过段日子,我就拿着兵书不撒手了呢。”
“没错。”秦归忍不住说道,“你若有看不懂的,兴许我能帮上一二。”
“真的?”三木倒是吃惊不小,“你平时还研究兵书?”
“只是略作解闷而已。我喜欢用看书消磨时间,就如你喜欢给人驱鬼安宅打发时间一个样。”
“……”三木不满道,“你还在派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保护。”秦归也不避讳,“你该知道,若别人拿你作为要挟,我是无所不应的。”他如今承认此事,无比大方。
“好啦,知道你家有钱啦。”三木也从书中学会了打太极,四两拨千斤地做了另一种解释。
秦归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他觉得自己跟三木道明心意真是个明智之举,他现在可以随时随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他就不信,还有哪个胆子大的敢从他身边抢人。只要三木不出嫁,他们依旧可以朝夕相对。他的心愿也勉强算是得偿了。
两人正在说笑,忽下人进来禀报灵隐派弟子墨倾前来拜访。
“灵隐派?墨倾?”秦归并不知此人,转头看了三木一眼。
“哦,我认识。”三木一听是墨倾,也有些意外,“不过我就见过他两次。”
“可说了何事?”
下人回禀“那人说,为两个不懂事的稚子而来,前些日那两个孩子口无遮拦冲撞了主子,还请开恩饶恕。”
“……”
“……”
秦归和三木一时沉默,心里各有盘算。
秦归仅顿了一下,便转向王管事“怎么回事?”
王管事赶紧回道“回主子,上月十七日傍晚,那两个毛孩子言语无状。老奴让人给涞水知县传了个话,让他告知那两家孩子的大人,孩子入学堂前就不要出门了,省得惹是生非。”
那就是少说也要禁足一年了?三木心里暗惊,她之前只说秦归是富贵人家,看来这重点还是在“贵”上吗?可是让本该喜欢打闹的孩子在家里足足待上一年,那不是要憋出病来的?
“木丫头,你怎么看?”
“……”三木没想到秦归会当着王管事的面询问他做的对不对,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嘛?赞他一声对,人家打抱不平地都找上门来了;这说他一声不是,可人家忠心耿耿维护主子,怎么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嗯?”看三木不吱声,秦归扭头看他。
“……这个,”三木扭着袖子说道,“那两个孩子的确没教养,不教育他们一下,以后说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就禁足一夏算了。夏季多雨,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水,也省得有危险。也算是小惩大诫。”
“可听到了?”
“老奴记下了。”
“去吧。”
“是。”王管事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报事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人都走了,三木才走至秦归跟前,压低声音说“你家是有勋爵,还是皇亲贵胄呀?那知县都听你的?”
秦归也没有刻意隐瞒,“不是我,是我那儿子承了位,我在家谱中已是死人了。”
“失敬啊失敬。”三木赶紧躬身施礼,“你可别怪我之前言语怠慢啊,有道是不知者无罪,你可别放在心上啊。”嘴里说着,心里悄悄打鼓我的乖乖呀,原先以为是靠着大树好乘凉,谁成想这大树还是公子王孙玉树花!当初真是把眼瞎,若是当时自己以恩人施援手之姿求嫁落难公子那传出去也是一段风流佳话,现如今若是还不知道轻重好歹的靠上去,那就真是攀富贵挟恩图报,将恩变成仇了,没准还被他看得轻贱了。想到此,她是越发的恭敬有礼。
看三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装腔作势的样子,秦归就觉得好笑,“我不是已说了,我在族谱中已是死人了么?”
“可你儿子不是吃素的呀。”三木也不撑着了,吭哧一声坐在地上,“我说当初怎么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可跟你说,我可不是奸细呀。当初我可不是故意走那条路才碰巧救你的,我当时只听说那条路去九司处近而已。之后,就没敢再走那条路了。”
“你呀!”秦归不轻不重地拍了三木脑袋三下,他算是知道她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书院下人圈子都混得人缘那么差了,她的脑回路的确是直的令人讨厌!而且是该想的不想,不值得想的能自己瞎寻思半宿。
她这样的性子,若真嫁到了勾心斗角、妻妾成群的门户,真是有她受的。或者,只一夫一妻,无亲无眷的家庭,如自己这般?
想到此处,秦归心头一乐,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下人忽又走进来报墨倾求请穆姑娘一见。
“见我?”三木不明所以。
秦归也微微皱了眉,“可说了所见为何?”
“那人只说,只问姑娘半个多月前可曾闹过腹痛之症,他有良方可解。”
“!”三木心头一惊,不由暗暗想到,难道真是应了那怨念之说?要不然,墨倾怎么会知道?
此时,秦归心里也很是纳闷,三木平时的吃穿用度都和他一样,那晚三木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也一样吃了喝了,既不是入口的东西出了问题,那便是侵袭之症,可三木当时的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隔了一天,万司良借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也给三木看了看,三木也没有拒绝。万司良给的诊脉结果是三木身强体健,许是久在闺中心情郁结所致。故此后来,他才由着三木出去游走,也眼见着三木又如往前一般欢闹了。可,这个墨倾又是如何得知三木半月前身体有恙的?
“那不若……”
“我这就去见他!”三木一见秦归要发话,立即打断他,急急忙忙窜了出去,跑得如兔子一样快。
秦归的眉头皱得紧了些。
三木直把墨倾和六子拉到一个四方敞亮、旁人偷听不得的地方,才问事情缘由。
“还请穆姑娘放了那两个稚子的魂魄。”墨倾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三木不明白墨倾在说什么。
“穆姑娘之前可曾说过,要那两个孩子没有教好前不要出门之类的话?”
“……是,是的啊。”三木下意识地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秦归为了自己的一句话,才将那两个孩子禁足的吗?她方才还以为是那王管事那晚跟在他们后面自己听到后做的主张呢。说来也怪,看话本的时候,觉得那“红颜祸水”可讨厌了,可这猛地知道,竟也有人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就如此大动干戈的,她心里竟美滋滋的……
“穆姑娘?穆姑娘?”
“啊?哦,”三木老脸一红,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你刚说什么?”
“我说,既是姑娘下的拘魂令,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两个不满七岁的稚子,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天帝都要念他们神智尚未全开,饶恕一二的。更何况只是言语冒犯,合不该就犯了失魂之罪的。”
“我没有下……那个拘魂令啊。”
“那穆姑娘之前可曾说过,要那两个孩子没有教好前不要出门之类的话?”
“这话我是说过不假,可我没有下那个拘魂令啊。”
“既说了这话,岂不是下了拘魂令。”
“……”三木额头直冒黑线,她怎么觉得一到这种事上,这个墨倾就容易和自己饶圈圈呢?
幸好,旁边的六子还算机警,帮着解释道,“我师父的意思是,您这话就犹如下令了。”如今,富质?~身体恢复健康,富家信守承诺,还了六子自由身,他现在成了墨倾的小跟班,要学道修仙了。
三木都给气笑了,“我说过的话何止百千,怎么这句话就成了拘魂令了?”
“姑娘有阴阳令在手,丹田之气启生死之门,阴差均需听命的。”
“什么,什么?”三木都被墨倾的话说糊涂了,“什么阴阳令,长什么样子?丹田之气又是个啥?我都不知道丹田在哪!阴差,你说的是负责勾死人魂魄的鬼使吗?”
墨倾一指三木左腕上的手串,“阴阳令便是它了。”
“它?阴阳令?”三木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这是我姥姥留给我的一串手串而已,我那个表弟还得了一个金铃铛呢。”
看三木表情非似作伪,墨倾犹豫道,“姑娘当真不知?”墨倾从跟着六子找来书院时就认定了三木是故意为之下的拘魂令的她知道她阴阳令的威力,之前的几起事件也是她着意下令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戴着这手串有十来年了。之前也没出现过这种事啊。你确定你没有搞错?而且你刚说那两个孩子失魂又是怎么回事?”
被三木几个问题反问下来,墨倾这才以三木全不知情的角度,将事情细细说给她听。
原来,那两个孩子童言无忌地冒犯了秦归的当晚,就有官差找上门来,要求孩子父母将孩子好好看管,六岁入塾之前,不准离开家门。可两个孩子正是玩闹的年纪,怎会乖乖听从管束,大些的那个第二天就要偷偷出门,结果刚打开大门准备偷溜出去的刹那,就昏迷在地。另外一个孩子乖觉些,但也只安分了三日,同样在溜出门的时候,也是立时昏迷不醒。
两家父母几度求请郎中救治无果,还是有好心邻居提醒,说富善家的儿子当初也是这个症状,如今被一个仙师看治,眼看着就要好了,不如请那个仙师过来瞧瞧。
两家人犹如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求到富家门上,墨倾自是应了。墨倾经过一番探看后,发现两个孩子果真是如富质?~那样一般,被拘押了魂魄。细细问了缘由,这才找到麓原书院来。
“可你怎么就确定是我下的拘魂令,我都不知道拘魂令是个什么?”三木因知道自己能下咒怨令,心里已对这拘魂令认了七八分,可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墨倾搞错了。
“穆姑娘在上个月十五日当晚可是有腹痛难忍过?”墨倾直中靶心。
“……”三木本不想承认,而且她也早忘了具体日期,可偏偏刚才王管事提了日子,此刻墨倾又是言之凿凿,还用这个理由把她诳出来,她已是反驳不得,“确有此事。”
“那是我做的法事的缘故。”
“……”三木差点冲口而出合着是你暗算我!好在她止住了,只是两眼怒火。
“姑娘莫怪,我只是在救治那富质?~时,发现他已三魂七魄归位,却还是神情呆滞,便做了追魂索咒之法。”墨倾解释道,“我只是不知,富质?~原是得罪了凡人之躯的穆姑娘,待发现事情不对时,便急急停了。”
“就是啊。”六子在一旁道,“我自认为过目不忘,怎么不记得我家公子何时得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