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血水。
睁着眼睛却无法动弹,披头散发,穿着蓝白条纹的衣服的女人,从半空缓缓降下,看不清脸,只有那双恨意滔天的血泪眼。
她张开嘴,贯穿耳膜的尖叫音波,整个人都像在扭曲的空间,身体像充了气的气球不停地颤动,晕眩痛苦,七窍都在流血,氧气越来越少,呼吸喘不气,眼前发黑,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喘息像在封闭的耳道回旋不断的ci ji大脑,天旋地转。
猛地坐起来:“呕——”
秋磊趴在床边,吐的满地都是。
从门前走过的秋妈妈听到呕吐的声音,面露担心,敲着门:“磊儿,你不舒服吗?”
秋磊双目无神,似乎还在梦境没能清醒过来。
房屋寂静的可怕,黑暗的可怕。
秋妈妈没听到回复,不安的去找白阿姨,她有每个房间的钥匙。
秋爸爸看她急急忙忙的,神色仓皇:“怎么了这么紧张。”
“磊儿好像身体不舒服,我听到他在吐,但是敲门没反应,万一晕过去了。”
秋爸爸也严肃的皱眉:“也没见他感冒,怎么吐了。”
秋妈妈拿着钥匙楼,秋爸爸跟在后面。
“磊儿?”她推开门看到仰躺在床边,头都吊在床下的秋磊,匆忙走过去看到他的脸白的一脸血色都没有,满身都是汗,而地是他吐的晚吃的东西。
秋妈妈大惊失色,和秋爸爸一起把他扶正躺在床,给他盖被子:“是发烧了吗。”低头,额头贴额头去试温度,担忧的说:“也没有发烧,磊儿,你哪里不舒服。”
秋爸爸让白阿姨收拾下地,手贴在秋磊头,汗涔涔的,看他呆滞的样子,皱了皱眉:“做噩梦了?”
秋妈妈被吓坏了:“磊儿好像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了。”
用力掐秋磊的人,疼痛让秋磊有了反应,动了动眼皮,剧烈咳嗽起来,随之呼吸,胸膛剧烈起伏,胃里又是一阵翻滚,他捂住嘴,难受的皱眉,连鞋子都顾不穿,光脚踩在地往厕所跑。
“呕——”
秋妈妈和秋爸爸对视一眼,表达的方式虽然不同,但都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秋磊踉跄的推开门,背靠在墙让自己凉快点,双手抱着头滑坐在地,像受了很大ci ji濒临崩溃,秋妈妈大骇,她从来没见到磊儿这样。
“磊儿,出什么事了你告诉爸妈,别一个人憋着,会难受的。”
秋爸爸还是偏严厉,眉头紧皱:“站起来,坐在地像什么话!”
秋妈妈责怪的瞪了他一眼,对秋磊说:“地凉,你刚出这么大汗,很容易着凉,你这样一声不吭,妈妈很担心知不知道。”
秋磊的脸埋在膝盖,声音沙哑。
“妈,我想和爸单独谈谈。”
秋妈妈担心和迷惘交织,回头看秋爸爸,你知道些什么?
秋爸爸摇头:“婉儿,你先出去,我和磊儿谈谈。”
“别太严苛了。”秋妈妈叮嘱一句,看着蜷缩抱团的儿子,关门,眼神一暗,回到房间,还是放心不下,有多久没看到磊儿这样,秋妈妈的耳鸣又响了起来,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似乎是在他放弃开车的前一天。
这俩父子,该不会是瞒了她什么事。
“你是又梦到那一幕了吗。”
“从那天起,我一直被困在阴影,爸,我没办法安宁下来,我忘不了那个片段,急速刹车的刺耳声,撞人的闷哼声,还有那颤抖的身体和流淌的血液,吞噬着我是理智,与其这样懊悔,我...”
秋爸爸猛地呵斥:“懊悔不懊悔,你现在想去自首吗!时隔四年,你的罪名只会越深不可能减缓!”
“那也总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要好!”
哽咽的声音:“爸,当初,不应该让郴老爷子去压下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即使她的家人还在等待结果,但警局从来没有查过,以前不会查,现在也不会,还是说你想去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秋磊整个人陷入地狱,被枷锁囚禁。
“那,爸,你也让我忘记那一段记忆。”
秋爸爸眉毛狠狠一跳:“你在说什么。”
秋磊从手臂抬起头,脸色煞白,乞求和麻木的眼神看着他:“像你让秋落忘记萧肃鸣的那一段记忆,也让我忘记。”
“你怎么知道!”秋爸爸脸色难看,本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结果婉儿知道了,连磊儿都知道了。
“那天你和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本我还在想萧肃鸣为什么喉咙受损却还能说话,是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这个我可以不问,但是...能让小落忘记,也能让我解脱,是。”
秋爸爸强势拒绝:“不行,我早和这方面断了,你这是在逃避,这的确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坐牢,你该知道那时候的法律,当时你逃逸了,重则枪毙,轻则终身监禁,你要爸妈怎么办,你又真的能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吗!”
所有的话都变得苦涩,说不出口。
“你平常都好好的,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秋磊手指穿过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从听到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很在意了,虽然听的半知不解,但我也去查了一下,发现......”
秋爸爸心头一沉,突然极其不安。
“什么。”
“梁思棉和梁思吟,您知道她们是谁吗。”
滂——
像突如其来的暴雨坠下,秋爸爸整个人都懵了。
万千思绪从眼睛里脸迅速闪过,变换,声音都有些虚颤:“什么意思。”
“那天晚,虽然我吓蒙了,但并没有喝酒,所以我记得,当时是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她们长得一样,其一个被推开,被我撞到的...是梁思棉,也是那天晚妈妈口的名字,这是巧合吗,爸,你告诉我,她是谁?!”
妈妈这么的温柔善良,她因为爸爸的过错能够十几年不吃荤,每天在祠堂给他们祈祷,可是听到妈妈那么沉痛的叫着那个名字,小时候一起玩,他意识到了她们是认识的,关系还不匪,他没有办法在妈妈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将过错全部忘掉,他面对不了。
秋磊没有查到太多的东西,似乎被清除掩盖了,他初步认为是郴老爷子将这件事完全压下去。
但是他想知道。
“梁思棉,和妈妈,是认识的吗。”
“砰!”门被推开,秋妈妈不敢置信,悲伤的看着他们,瞳孔震颤,指着秋磊,头一次这么激烈低吼:“你说!你撞死了谁!”
秋磊垂着头不敢看她失望震惊的眼睛。
悲凉的一声笑。
“对不起妈妈,是梁思棉。”
“婉儿!”秋爸爸看到她出来也不知所措,看到她猛地闭眼,急忙冲过去。
“啪!”
秋妈妈的手在半空颤抖,秋爸爸头偏向右边,神色也很痛苦,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犯了无可弥补的过错,一件又一件。
“妈妈。”秋磊担忧的看着嘴唇发抖,快要站不住的妈妈。
秋妈妈泪流满面,双眼红肿,步伐虚浮,每一步都很艰难,走到秋磊面前,抬起手,重重的巴掌声:“这是我作为母亲没有教导好你的错!”
秋磊和秋爸爸都被惊怔,秋妈妈又一巴掌打在自己脸:“这一掌,是秋规墨你的良知!你怎么能用钱把人命关天的事情给压下去,你没有良心不安吗!”
她又抬手,被秋规墨抓住她的手腕:“婉儿你不要这样,是我们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身体不好,不能这么情绪过激,你要打打我!”
“打你有什么用!”愤怒的尖声嘶喊而出:“思棉是我姐姐一样的人啊,她那么善良,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你知道我在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有多伤心吗,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在医院去世,可我没想到她是在车轮底下,是躺在冷冰冰的地啊!啊——?!我程仪芳,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程仪芳声音嘶吼的沙哑,泪眼婆娑,愤怒悲伤到面目狰狞,崩溃的情绪爆发出来,无尽的愧疚自责和后悔,一阵阵揪心像被利爪拧了一圈又一圈,头突然很重,身体像被重创,狠狠一抖僵停在原地,闭了眼,身体往后倒,重重摔在地。
“婉儿!”
“妈!”
慌忙扶起她,秋规墨焦炙大吼:“快叫医生!”脖子的青筋暴凸。
秋磊猛地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妈妈抱到他们卧室的床,白阿姨一早听到吵架的声音,听着秋妈妈那么声嘶力竭,还吓了一跳,听到咆哮声才知道肯定出了很大的事,赶紧给私人医生打电话。
可秋磊发现了不对劲,程仪芳的呼吸越来越短促,脸色也迅速变青,很显然呼吸不过来了,这样下去会窒息的,秋规墨惊惧道:“开车,送医院!”
......
急救室前。
两个人一夜之间都沧桑了许多。
秋规墨头发白了许多,胡茬长出很多,而秋磊脸色也很差,十分颓丧。
“爸,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秋规墨闭着眼,神色挣扎。
无奈的像向老天认输了一样,叹息道:“好。”
他败了,败给了世界的因果循环。
“在十八年前,那时候你还在老家,当时我穷困潦倒,做生意亏了很多钱,之后我认识了极墨,他热衷研究实验,他说能赚很多钱,所以我将剩下的所有钱都投了进去,而梁思棉,和你妈妈,还有我是一个地方的,她因为我的关系,认识了极墨,交往结婚,但这,却毁了她的一生。”
时间一点一滴,转动的这么缓慢,置身于岩浆,非常煎熬。
在秋规墨低沉的嗓音,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我夫人怎么样。”
医生摘了口罩:“深度晕厥,现在清醒了,但是情绪很不稳定,你们多开解开解,马能转移到普通病房。”
“好,谢谢医生。”
看着躺在床车的程仪芳,秋规墨拧着眉很痛苦,他知道,此刻婉儿需要的是清修。
“你进去看看你妈。”
秋磊垂着头,苦笑:“我又有什么脸去面对妈呢。”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妈妈此时太不稳定,很容易出事。
他对秋规墨说:“你先坐着。”推门进去。
程仪芳紧闭着眼睛,但是眼皮一直在颤。
秋磊知道妈妈此时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想说话,所以一直静静的站着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