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公子真真是眉分八彩,目若朗星。u盛的青云观的慈云禅师曾与他手谈一局,惊为天人,对他赞不绝口,称他为郎绝艳艳。来的日子不长,就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俏郎君。难得的是他为人清正,并不留恋青楼楚馆。
这金公子自称是韩通判的旧友之子,平日里出入通判府都是打开中门的,而且有人见过韩通判和他相处,言谈间都是奉若上宾。一时间大家都对他的来历好奇万分,有说他是某个世家公子,有的说他是王侯之子。尽管众说纷纭,这金公子也不解释,也不张狂。大部分时间都在青云观中清修,于是去青云观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
话说这青云观是本朝三大道观之一,观**奉观音大士数百年来颇为灵验,香火一直都非常鼎盛。因着本朝太祖爷信奉道家,之后几位圣人也都对道家纷纷加以施恩,所以一般的道观都广有田产,一些附近生活的贫民也都纷纷依附道观做了佃户。
这青云观盛名之下,观主慈云禅师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民众中间都有极高声望。一些世家子弟仕途无望,也纷纷寻个受箓,扎起头发做个道士。是以这道观后面另起了一处园子叫闲云园供俗家弟子休息,会客。久而久之此处成了这汉中城内重要的交际场所,很多人以能出入这闲云园为荣。
神机门门规甚严,加之柳敬堂的一点私心,并未告诉爱女自己的真实身份。平日里只做一个爱跟江湖人打交道的富商的样子。是以鸣翠山庄在江湖上虽然鼎鼎大名,不过在这汉中城中,却无人得知。柳飘飘虽然也极爱去这闲云园游玩,但其他姑娘们都拿她当成个商户的女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待遇。
柳飘飘在山庄中一向都是天之骄女般的存在,如此落差,让她又气又恨。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阿梅和汤文祥的女儿汤倩在一起作伴。这一日恰巧汤倩不在,她又听闻汉中城内来个了金公子,于是一个人带着阿梅来到闲云园游玩。
走了一会觉得有些累,看见路边开着金色的花,金色花瓣开的婀娜多姿,微风过后犹如西域来的舞女在花丛间翩翩起舞,一走一过间异香扑鼻,让人隐隐觉得心里痒痒的。
正当她有些目眩神迷的时候,然听到远处传来笛声,她不太懂音律,只是觉得笛声甚为好听。她顺着笛声往前走,远远的看见半山腰间有个凉亭。
凉亭里一位公子迎风而立,他用一根玉簪束着发,几缕青丝随风而动,轻轻的吹着竹笛。他仿佛没看见柳飘飘,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柳飘飘何成见过这等翩翩佳公子,她仿佛看见谪仙落入凡尘,也不敢出声,来到亭边呆呆的看着他。
公子突然放下手中的笛子,低声唱起了一阙词。是晏公的《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声音如泣如诉,让人觉得余音绕耳。她一开始只是沉浸在声音中无法自拔,后来又觉得这位公子仿佛是在等什么人,觉得如果等的人是自己那该多好,被这样的一位公子惦着,哪怕立时三刻就死了,也是值得的。
那位公子突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匆匆离开,仿佛从未没有来过。
她登上凉亭,四下张望,却发现地上有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她定睛瞧看原来是半个蝶恋花型的纽襻。这纽襻做的极为精致,金子做成蝴蝶的半边翅膀,上镶着红色宝石,两个合在一起是一个完成的蝶恋花型。她紧紧的攥在手里,觉得心简直要跳出来。
她站起来道:“阿梅扶我回家。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你往外说。”
阿梅道:“小姐,是遇到仙人了么?”
柳飘飘少女心事怎容别人去说,“闭嘴,不许乱说,今天的事情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发卖了。”
阿梅诚惶诚恐的说:“小姐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回家之后,柳飘飘让阿梅在外面守着,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如痴如狂的看着手中的纽襻,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春梦,可是看着手中的纽襻,又觉得不是梦。
她第二天忍不住又一次去了闲云园,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昨日那发着异香的花,又去问园中沙弥,却得知昨日并没有什么人在此处吹笛子。她恍然若失恍恍惚惚的回到家中。
这几日她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许多,她娘张氏觉得女儿神情不对,只当她好久没见那杨灿,对他又起了什么念想。忙劝道:“女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好好的么,怎么去了趟闲云园就茶饭不思的了。”
“女儿没事,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张氏扭头问阿梅,“你是怎么看顾小姐的,小姐都这样了你们还不来回我。”
阿梅低头道:“夫人奴婢知错了”
柳飘飘道:“娘,不关她的事。阿梅你先出去,我跟娘说会话”。续而神神秘秘的问,“娘你说这世上真有神仙么?”
张氏犹豫了一下,“想来是有的吧,你看观音大士这么多年来都香火鼎盛,想来是有些灵验的。”
柳飘飘忸怩的说:“不是了娘,是那种嫡仙下凡,让人一见倾心那种——”
“啊,女儿呀,你怕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让你一见倾心。”
柳飘飘见她如此,也就闷不做声了。张氏回头去问阿梅,阿梅只是一口咬定小姐不让说。恰好柳敬堂最近不在庄中,她想来想去,汤文祥汤三叔素来交游广阔,只好说自己最近有些无聊,问问他城中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谁料未等到她叫汤文祥来,次日汤文祥就带着一位公子前来拜见,说是一位故交之子姓金,要小住一段时间。张氏自然满口应允,连说汤三哥你太客气,只管让这位公子住下就是了。
柳飘飘听说汤文祥领了位公子来山庄小住,柳敬堂交游广阔,庄内人等往来不断,她也不以为意。
张氏看她如此,强拉着她去庄中花园里玩。
恰好对面走过一位公子并两个小厮。公子先出言打招呼,“小侄见过柳夫人。”
张氏见是他笑着说:“金公子不必多礼”。
柳飘飘猛地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差点跌倒在地,只喃喃的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原来来人正是那日在闲云园内吹笛子的公子。
金有轩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张氏有些诧异,“飘飘你认识金公子么。”
柳飘飘激动的说话都差音了,“不认识,只是上次偶然在闲云园见过一次而已。娘这位公子是?”
金有轩忙答道:“在下姓金名有轩,是汤叔叔旧友的儿子,来此借住一段时间,如有打扰,还请小姐海涵”。
柳飘飘的心七上八下的,没想到自己日思夜盼的人,居然就出现在自己的家,而且看样子好准备小住一段时间。
她整了整衣服,福身道:“小女子姓柳名飘飘,见过金公子”。
金有轩还了一礼道:“柳姑娘不必多礼”。
张氏看这金公子仪表堂堂,又彬彬有礼。而且看起来女儿也挺高兴的,于是道:“飘儿,娘那边有点事,金公子初来乍到,你领他到处转转”。说完转身离开了。
柳飘飘本来性格有些刁钻古怪,可是在心仪的人身边简直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金有轩看她如此,缓缓的开口道:“柳小姐,那日小生唐突了。”
柳飘飘连连摆手道:“金公子你言重了,你的笛声实在是太好听了,第二天我还去寻你,可是你却不在了”。
“在下远远的看着柳小姐你抚花的身影,一时有感而发,才吹起笛子,谁料反而惊扰到小姐,是在下的不是了。”
柳飘飘有些舍不得说:“你当日看见我了。那正好,当日你掉了一半纽襻,让我捡了去。如今见到金公子,我这就物归原主吧”。说完从怀中掏出来羞涩的递给他。
“原来在柳小姐这里,这纽襻对我意义非凡,不过既然让小姐得了,我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就转赠小姐吧。”
“这可如何使得,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金有轩低声说,“也许在你手里就是物归原主的了。”他的这句话声音极轻,只让柳飘飘一人听见,她脸羞的通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至此二人算是正式相识,不几日,柳飘飘就觉得这金有轩文质彬彬,又懂女儿家心思,软言温语实在让人喜欢的不得了。相比之下那杨灿整日面目清冷,除了练武也并不和自己多说话。真真算得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张氏听下人来报柳飘飘和金有轩不时在一起游玩,而且女儿对这个金公子印象似乎极好,平日里也是赞不绝口的。她不禁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于是派人找汤文祥过来。待得知这金公子其实是当世大儒金鸣之孙,早年间汤文祥曾受过金老先生的指点,方才认识。
张氏心里盘算的很明白,杨灿不过是个依附鸣翠山庄的人,且家无恒产,什么都是靠着山庄的。这金有轩则是不同,听闻金鸣人虽然不在朝堂,可是弟子故交遍及天下,而且家族延续百年不倒,女儿如果能嫁过去,即便不能当掌家太太也是极好的。于是更加的不拘着两人来往。
等柳敬堂回到庄内,听见下人禀告,说自己女儿最近和一位姓金的公子走的很近,又听说这个金公子是金鸣之孙。
他又急又气的跟张氏说:“你怎地让女儿跟那个金公子往来”。“飘飘好容易有个同龄人一起玩,有什么不妥?”张氏瞪着眼睛问
“你知道,你知道这金公子是什么人?”
“我知道呀,汤三哥说了是大儒金鸣之孙呀。你看金公子举止有度,看着就是个家教甚严的好孩子。飘儿不跟他相处,难道和那个不知道从哪来到故人之子杨灿来往。”
“你简直不可理喻,灿儿怎么了,灿儿知根知底是飘飘的良配,可是那金公子和飘儿也不般配呀。”
“怎么不般配,飘飘人美,性子也好,又有你这么个爹,虽然咱们是个商户,但是不是说高门嫁女么,只要金公子愿意,我看这事八成能成。”
“无知妇人。”柳敬堂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柳敬堂知道自己是一介武夫,靠着平远侯楚思远的门路才能掌管鸣翠山庄,且这是对外,对内则是神机门的一个聚点。
自己武功天资所限,堪堪算是个二流角色,才智不如汤文祥,武功和唐玉岐只在伯仲之间,对着楚思远只有忠心可取。
眼看着灿儿得了他的青眼,传授他江湖绝学《天玄功》。听闻这套武功江湖中人得之就能成为绝世高手。
灿儿的娘跟自己有同门之谊,他的家人又都没了,只能依附岳家。飘飘武功平平,才智一般,但是和这灿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加上自己的身份,以后何愁不能对女儿一心一意。这样的女婿才是上上之选。
这金有轩凭空冒出来,如果让杨灿知道了不免多心。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细细的打探一下这姓金的底细才好。于是他信步往汤文祥的院子走,离老远看见飘飘跟在一个年轻人身边,看着倒也郎才女貌甚为般配。但见那个公子不知道说些什么,飘飘乐不可支,两人看起来甚为熟络。那公子举手投足间看起来倒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他来到汤文祥的屋子,汤文祥处处以文人自居,所以屋内摆设也以书画为主,没有弄什么刀枪剑戟。两人分宾主落座,柳敬堂开口道:“汤三弟,倩姐儿呢,最近怎地不见她跟飘儿一块玩。”
“她外公寿辰要到了,我让她跟她娘回去帮着张罗张罗。”
“说来倩姐儿和飘儿年龄差不多,可是飘儿就不及倩姐稳重。”
汤文祥是何等剔透的人,“柳老弟,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不能话不能直说还得绕个弯子。”
“唉,汤三弟,你知道我是个大老粗,飘儿最近和庄中的金公子来往密切,我也知道女大不中留,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一直想撮合她和灿儿,可如今……”
“柳老弟你要如何,棒打鸳鸯,还是成全有情人呢?”
“我左右为难,你知道咱们的身份,可是你弟妹和飘儿不知道,庄中才智你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所以我才向你打探一番,也是讨个主意。这金公子到底不比灿儿养在咱们跟前知根知底。”
“你喜欢灿儿,我又何尝不是,可是有时候想想让孩子们不参合到门子里的这些事,也未尝不是好事。你我的膝下都只有一女,你的心情我再明白不过。好在眼下灿儿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你再让两个孩子相处,万一不成,你也不至于让飘儿恨你一辈子。”
“那金公子?”
“金大儒膝下只有这么一个成器的孙子,看样子这小子以后会走仕途,说不定也能给飘儿挣个凤冠霞帔呢。静观其变吧。”
柳敬堂摇头道:“都是债,都是债”。
听完汤文祥的话,他觉得也算有道理,其实论家世还是金公子更胜一筹,而且飘儿又喜欢他。人心都是偏的,说不得以后再给灿儿找个好姑娘也就是了。
金公子帅不帅?帅不帅?有的时候,金风玉露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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