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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祭天始末

    “当年的冠军侯张鸣天可以说是整个安洛最风光的人物,就连被称作天之骄子的皇帝都被他压得抬不起头,他身为冠军侯不仅手握安洛五卫,而且还和凤族最小的二代弟子凤仙灵结为夫妻,这样算起辈分来,皇帝都要比他矮两辈。﹣让人嫉妒的容颜,还受到先皇的青睐,有传言说先皇之所以愿意把皇位交给当今陛下,正是因为当今陛下和张鸣天是生死之交。张鸣天虽然身负神武巅峰的实力,却从不仗势压人,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的儒雅随和,他的品格能够让安洛城最卑鄙的人都赞不绝口。你想想,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物,一个将你的光辉全部遮掩的人物,一个只要你站在他跟前别人就看不到你的人物,换做是你,你会甘心么?没人会甘心。可偏偏我们的陛下就忍了,他不仅仅是表面上支持张鸣天,背地里二人称兄道弟,似乎一切都和他们小时候一模一样。陛下之所以这么做,一来确实是二人有感情,最主要的还是张鸣天一直力主化解圣族和皇族的矛盾,由他出面皇帝不论是进退都有台阶可下,而张鸣天提出的一系列举措,例如近些年推起的郡县改制和税制改革等,不仅对朝廷有益,就连圣族都受益良多。这些新政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被一一推广,在他死去之后却被陛下全部废除,就是这一点,让人觉得似乎陛下和冠军侯的死亡有什么联系。然而经过老夫这么多年的耳目探查,却发现了一个秘密。”李长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禁又埋怨起右都御史来。

    张天宇则眼巴巴的等着李长庚接着往下说,李长庚朝外望了望,自觉期盼已久的茶水不会送来,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自古便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任凭他张鸣天再怎么出类拔萃,到底还是躲不过一个情字。当年皇帝得知张鸣天逝世的消息后,哭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而在那宫墙之后,还有一人哭的可谓是痛不欲生。老夫这消息还是从一个宫中老太监那里得来的。据说冠军侯府发生惨案之后,长公主姬泽晴竟欲同那张鸣天殉情,好在后来被人发现救了下来,若不然这又是一桩让那些贵族喜闻乐见的事。在那老太监的絮叨下,老夫才知道,原来张鸣天和长公主竟然是青梅竹马,可凤仙灵的到来让张鸣天认为找到了真爱,于是毅然断绝了和长公主的关系。长公主自然不忿情人如此绝情,但是她百般阻挠仍旧没有达到目的。而在冠军侯府发生惨案的那天晚上,我们的长公主并不在宫中。”

    右都御史把时间算计的刚刚好,李长庚话音落了没一会儿,他就端着茶水出现在了门口。虽然挨了一顿骂,可他还是对自己聪明劲儿佩服不已,虽然这位都御史大人把他看作心腹,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自然是越好。对他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李长庚倒是不置可否,不论他的这位手下有没有听到什么,他都自信不会让今天的谈话外传。眯着眼品了口茶,顺带瞄了下坐在对面的张天宇,他只觉得一股疲倦涌上身来。“张家主,事情就这么着,你寻几个靠谱的人把来龙去脉理一理给那位送去,这样一来不怕他不上钩。”

    送走了仍旧愁眉苦脸的张天宇,李长庚吩咐了一声就要回自己的都御史府。都察院作为中央行政机构自然设立在皇城边上,可他的都御史府远在南城,他每日都是骑着牛沿着灰暗的光明大街一路溜达回去。不过今天他没有骑那头看起来憨厚的老牛,而是牵着它慢悠悠的晃荡着。安洛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都御史大人的牛,所以也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来打搅都御史大人的雅兴。等他回到都御史府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见管家一直在门口候着,他微微有些不悦。“什么事?”

    对于府上这些仆役他没有一个喜欢的,可深知为人之道的他明白,凡事不能做的太过,就比如说眼前这个由皇帝陛下赏赐的管家,还有那一队护卫自己的卫士,而其他的仆役大多都是族里派来的,这些人他用的十分不自在,可还不能不用。有一次他甚至想将所有人都赶走,可想了半天还是忍了。管家乖巧的接过李长庚手中的缰绳,一边低声朝李长庚说道:“老爷,二爷等了您一天了,我差人去给您送信儿,也没见有个回复,只好在这儿等您了。”一听二爷这两个字,李长庚就是一阵头疼,自己这个表弟仗着是李氏嫡系,在边疆为非作歹,好几次都是自己帮忙遮掩才瞒过皇帝,他这次来这么早,怕是又要给自己找事。“哼,这里我是老爷他是老爷?你怕他就在这里等,就不怕我么?府上那么多事情要你操心,你就在这给我傻站着?赶紧滚。”

    撒气归撒气,人还是要见的。一来到中厅,他就看到李骆正翘着二郎腿调戏自家丫鬟,他故意大声咳了咳,李骆闻声看去立刻端正起来。虽然这位表哥是家族旁支,要放在以前自己是上不了李二爷的法眼,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见到这位表哥只能表现出乖顺的一面,他知道只有自己听话,屁股下的位子才能保住。李长庚还没走到厅内,李骆就站起身来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似乎随时等着李长庚训斥。

    照着皇朝规矩,皇帝会在真人之议的前半个月就抵达天坛举行祭天告祖的仪式,在这些天里,皇帝和真人们不仅要斋戒沐浴,而且要将皇朝所有官吏的考功册依次浏览,以便在接下来的真人之议商讨天下大事。而今皇帝的仪仗早早就停在了宫门口,可皇帝却迟迟不肯出现。深知皇帝去了哪里的魏公公不得不安抚那些焦急的大臣,期盼着皇帝早点回来。

    皇帝姬泽生此刻仍旧在玄念德的小榭内为姬天治疗,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探索,他终于依次将姬天的神魂补全,之前那灵光中的淡淡虚影此刻已然凝成实体,而姬天那酷似黄帝的面容却让姬泽生犹豫要不要放入这最后一块碎片。早年他也听姬世民汇报过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姬天如此形似黄帝让姬泽生心中陡生疑虑。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眸子注视着自己,那是一种能够洞彻人心的眼神,直看的姬泽生后背发凉,至于一直盘绕在他身上的血魔分身,更是缩在他的心口不肯出来。

    “怎么?犹豫了?”姬泽生慢慢转过去看着身后的光影,那光影和灵光中的姬天一模一样,可气质却浑然不同。“朕有什么犹豫的。”姬泽生挺起胸脯放大嗓门,似乎想找回一点气势。可当他看到光影姬天的眸子时,能够感觉得到眼前这光影似乎真的能够看透一切。“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和你做一个交易。”光影姬天话一出口,姬泽生就放松下来,既然是有求于自己,那就好说了。“朕不打算和你做交易。”在光影姬天面前,姬泽生觉得自己多年养成的皇帝威严一扫而空,那种**裸站在别人面前的感觉,着实分外难受。

    光影姬天邪魅一笑,摇了摇头。“你会答应的,姬泽生,你需要我,你一定会答应的。”光影姬天说罢将一样东西抛给姬泽生。姬泽生顺势接过那玩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尊透明的石碑。“此乃先天造化碑,任何修行功法秘术都由其演化,你可以从中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光影姬天自信满满的说着造化碑的作用,他不相信姬泽生会不动心。怎料姬泽生将造化碑抛回给他,“笑话,朕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功法没有,还需要你这一个破碑文?”

    光影姬天一听此言差点把鼻子气歪,他对眼前这个土包子着实无语,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放着如此宝贝不动心。重新审视了一遍姬泽生,光影姬天又是嘴角一扬,“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不将姬天的神魂补全,我就告诉你万年丹的丹方。”“你说的是万年丹?”姬泽生还未答话,缩在他心口的血魔分身就冒了出来。“是那种服下一颗就能延寿万年的神丹?”姬泽生闻言眼珠子都泛出绿光,这种神奇的丹药他可是连想都没想过,整个轩辕皇朝才历经千年,如果他自己可以存世万年的话,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想到此处他略带激动地看着光影姬天,等候他的下文。

    光影姬天很是不屑的看了姬泽生一眼,凌空虚划几道,一张金色虚影的丹方就赫然成型,他将丹方弹给姬泽生,那鄙夷的神情似乎弹的不是万年丹的丹方而是一坨鼻屎。姬泽生如获至宝的捧着丹方看了半天,生气的将丹方撕得粉碎,点点金光随风飘舞煞是好看。“这什么鬼东西,这里面的药材朕一样都没见过,你小子是不是成心涮朕?”光影姬天一拍脑袋,方才光顾着揣摩姬泽生的心思,忘了窥探他的记忆了。紧接着他又将姬泽生死死盯住,看得姬泽生直发毛这才开口道:“这样吧,不识方才那些药材没关系,我可以改丹方,不过效力就没有万年丹那么强大,最多可保你延寿五千年。”光影姬天说着又是绘出一道丹方扔给姬泽生,姬泽生将丹方默背下来后这才说道:“朕怎知你这丹方是真是假?”光影姬天见姬泽生蛮不讲理丝毫不介意,只是悠闲地说道:“你大可以拿回去试试,如果我这丹方有假,你大不了再回来把他的神魂补全,反正我根本就无能为力,总之信不信都在于你,如果你相信我,那你会得到更多。”

    姬泽生思忖良久将方才探出的手伸回,小心翼翼的将姬天的最后一点神识碎片埋入神海,“朕还会回来的,若是届时发现你所言为虚,那你就别想再待在这里。”姬泽生放出狠话后眨眼间消失不见,神海内光影姬天慢慢走向灵光中的姬天,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光影姬天不禁开怀大笑,放肆的笑声传遍整个神海,最终又消失不见。

    当姬泽生的护身光罩散去的同时,姬天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十一扑到姬天身上使劲看他,仿佛现在不看,以后就再难以见到一般。姬天茫然地看着四周,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黑的梦,其余发生了什么倒是一概不知。

    “陛下,眼下之事已然办妥,咱们还是赶紧启程回宫吧,今日可还要去天坛呢。”玄念德稍微探查了下姬天的状态,发现并无异常后松了口气,连忙催促皇帝回宫。

    姬泽生没料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赶忙点了点头,一想到要是耽搁时辰,那帮子老骨头估摸着又要逼宫他就头疼。“那就烦请叶公再施法,若是耽误了时辰朕也不好交代。”

    玄念德一个招呼,蓝光巨兽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那巨兽见到玄念德十分兴奋,很是亲昵的又是蹭又是舔。玄念德摸了摸巨兽的大脑袋,巨兽突然间眸中闪出一丝不悦,一直摇晃脑袋。玄念德在它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它这才乖乖张开大口。二人走入巨兽嘴中,巨兽一个眨眼就消失在小榭之中。而摩尼则是看着二人离去的地方愣神,不晓得再想着什么。

    转瞬间皇帝和玄念德已经回到了皇宫之中,看着巨兽面带痛苦的隐去,皇帝的脸色有些苍白。魏公公自然不敢在此时去搅扰皇帝,只是挥了挥拂尘在一旁乖乖待着,而玄念德则是靠着就近的椅子坐下,悠闲地端起一杯香茗吹着。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过最终还是忍住怒气一甩袖子,“朕去更衣。”此刻的他也顾不得被人指责,径直朝着紫薇宫飞去。

    没有丝毫掩饰,一进宫姬泽生就动用元力将整座宫殿封禁,看着迎上来的淑嫔,姬泽生皱了皱眉头,一抬手这位千娇百媚的没人就昏厥过去,任凭柔软的身躯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皇帝看都没看一眼,朝着密室走去。

    还是那条幽暗的通道,被称作万年不灭的鲛油灯似乎也比上一次更加昏暗,也幸亏姬泽生是炼虚修为,可以通过神识探查,若不然估计也就迷失在这地穴之中。再一次来到石屋前,姬泽生没有了以往的沉着,暴躁地鼓动元力拍打石门。躁动的元力波动让屋内的人胆战心惊,他有些费力的推开石门,看到略显癫狂的皇帝,不由得吃惊问道:“你是怎么了?搞成这副样子,算算日子今天你不应该去祭天的嘛?”

    见到屋内之人居然走了出来,姬泽生也是诧异万分,诧异的同时他眸中也闪过一丝愤怒,似乎他身边的所有的人都在欺骗他,玄念德是这样,此人也是这样。见皇帝脸上神情犹疑不定,那人捋了捋快拖到地面上的白胡子,笑呵呵的说道:“也幸亏是你上次那枚仙丹,才使得老夫勉强能够自如活动,这不刚推了个门差点把腰闪了,你还不快点过来扶下我老人家。”老人的催促打断了姬泽生的思考,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老者,将他搀回屋内坐下。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石屋,里面除了地板上刻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外,别无他物。

    “好了,说一说这次为何如此莽撞。”待到二人坐定,老者先开口问道。姬泽生一脸怨气的看着老者,“你不是说那劳什子九曜天引大阵能够隔绝修者力量,不论是修真者还是修武者在这皇宫之内都无法动用力量嘛?现在好了,有人能够随意出入我的皇宫,下一次我的头颅被挂在轩辕峰上我都不一定反应过来。”听他这么说,老者是满脸的诧异的站了起来,“怎么可能,这大阵是天一祖宗根据黄帝的手稿设立而成的,千年以来都没有出过纰漏,你说的那人是谁?”姬泽生见老者反应如此强烈,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他,连忙说道:“还不是那玄念德,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手法术,可以隐遁虚空,即便是相隔万里也是瞬息而至,端的是神出鬼没。”姬泽生一边害怕一边又是羡慕,“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想到也是狼子野心,哼。”

    老者知道姬泽生此刻的心里怕是受了打击,连忙询问那法术的详细信息,等姬泽生阐述完之后,老者一拍额头喊道:“是他,没错,他就是那第二个人。”“什么第二个人?”看姬泽生一脸疑惑,老者不由得想扇自己,不过话已至此,要是不说的话,以皇帝的性子怕是又要搅风搅雨不得安宁。“这事情还得从当年的黄帝说起,想必你也知道咱们轩辕皇朝开朝之时曾发生过一件举世瞩目的事情。”听闻此言姬泽生顿时也坐不住了,他一边指了指天上一边压低声音道;“您是说那神使?”老者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神使。当年黄帝陛下横扫八荒**创立皇朝,谁能料到在开朝大典之际,有一神人自天外而来,听那神人说话,似乎是和黄帝陛下相识。本来黄帝陛下是上前迎接,不知道怎么二人就厮打在一起,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轩辕峰的那一道裂痕就是那一战造成的。最后的结局你也知道,黄帝陛下威能无双,力压强敌,以神血奠定皇朝之基业,自此天下太平再无纷争。”

    老者讲了半天还没说到重点,这让姬泽生有些不耐,“您倒是说说这跟玄念德有什么关系啊?”老者抬了抬手示意他莫要着急,紧接着说道:“事情就是自此产生的,要知道黄帝似乎也是自天外而来,包括我们修炼的功法、法器、各种宝物传承都是从五帝那里传下来的,那五帝又是从何处学到的呢?”“天外有一个更为强大的世界,强大到足以让五帝都流离至此的世界。”老者没有辩驳,只是点了点头,“老夫便是从天一老祖手中得到了可以和天外沟通的宝物,只是联系起来颇为麻烦,之前的药师琉璃光罩正是从那里而来。方才听你所言,那玄念德怕是得到了黄帝的传承,我之前就听天一老祖提起过,黄帝陛下也可以和天外沟通,而当年黄帝陛下合道之后,随身之物也都消失不见,想来是被玄念德得到了。”

    老者越讲,姬泽生面色越是苍白,讲到最后竟是看不出丝毫血色。“你这是怎么了?”姬泽生嘴皮有些发抖,浑身控制不住地打颤,“我、我方才救了一个少年,他跟黄帝长、长得一模一样。”“啊?”二人对目而视,异口同声说道:“黄帝转世。”

    皇帝再次出现在文华殿时,天色已经愈发灰暗了,看他和颜悦色的模样,魏公公赶忙上前搀扶住他。皇帝没有拒绝自己大伴的讨好,快步踱至玄念德身前。玄念德见皇帝进来连忙起身就要行礼,姬泽生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姬泽生没有坐在平日里常坐的龙床上,挑了个离玄念德最近的位置坐下来。

    “劳烦叶公久等了,这一身朝服穿起来又是费劲又不舒服,没曾想竟然花了这么久。”姬泽生别扭的动了动脖子,略带歉意的朝玄念德笑了笑。玄念德自然不会寻皇帝的麻烦,虽然他不通人情世故,可是至少现在他是皇帝这一边的。“陛下穿上这一身朝服当真是威严赫赫,让人望而生畏。”

    二人又是攀谈许久,见他们没有停止的意思,魏公公出去看了看时辰,又是好生安慰了一番百官,这才硬着头皮来到皇帝面前。“陛下。”

    被打断谈话的皇帝很是不爽,他皱着眉头看着魏公公,不悦的神色浮上面容。“陛下,这祭天的吉时快要到了,若是不......”“朕知道了。”皇帝的话里听不出丝毫着急,魏公公诧异皇帝现在的表现,不过也听出了皇帝话中的不耐,恭敬的退下。

    “陛下,这耽搁祭天的吉时可是不太好,若是那些祖宗闹腾起来也是蛮头疼的。”“哈哈哈,朕有叶公相助,还怕那些老家伙嘛,今日朕就要晾一晾他们,看他们能怎样。”姬泽生一改从前的霸气话语也让玄念德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是他和皇帝加起来也绝对斗不过那些真人们,故而他心中也有些担忧。

    “对了,叶公,你那孙儿因和与黄帝老祖长得一模一样?”姬泽生说出此话时并没有什么反常的波动,就像是在与玄念德聊家常。可正是因为他这幅样子,反而在玄念德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玄念德勉强抽动嘴角笑了笑,他在决定带着姬天出来时,就给姬天下了死命令,让他一路上都必须戴着面巾,即便是后来下葬之时都特意叮嘱李水德不要摘掉。在请皇帝出手时他也想到了皇帝见到姬天的面庞会有疑问,可被皇帝这么当面提出来,他还是有一丝慌乱。“还是被陛下知道了,唉,臣其实不想有意隐瞒陛下,只是此事太过蹊跷,臣也不知道这孩子会长成这幅模样。”

    玄念德跪在姬泽生勉强长吁短叹,甚至搬出了早就逝去的姬世民,一口咬定他完全不知道原因。姬泽生自然不敢让玄念德一直跪着,虽然这种感觉真的很爽,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等到他计划完全实施完成后,那才是真正施展报负的时候。

    “叶公这是作甚,朕只不过一时好奇罢了,绝没有其他意思。”姬泽生边说边把玄念德搀扶起来,温言说道:“既是如此,朕又怎么会对叶公起疑心呢,不过朕对那孩子着实喜爱,想将他接进宫中抚养他,叶公意下如何呢?”

    见姬泽生终于说出了目的,玄念德是坐立难安,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难以抉择的。就当他坐立不安拿捏不定之际,忽然间一股香风从身后飘来,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又回到了那冰川之下,峭壁之前。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宫外走进来的佳人,虽然被面巾遮住,可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熟悉,他颤抖地抬起手就要去触摸佳人,却被她轻轻一退躲开。

    虽然觉得这个帅气的老头有些冒失,可良好的教养让姬文兮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看起来有些激动的老头,朝着姬泽生点了点头,“臣参见陛下。”

    姬泽生自然不会怪自家女儿没有朝自己行礼,他这女儿天生就是一幅冷冰冰的性子,做事从不拘礼,却也不失理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让这个女儿去担任内庄庄主,辖领安洛五卫。“不知陛下唤臣有何吩咐。”

    姬泽生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自打他这女儿担任内庄庄主后,对他就都是君臣相称,还美名曰名分所在,他也由着这丫头的性子来。他笑着招呼姬文兮坐下,“叶公啊,叶公?”皇帝唤了好几声才让玄念德把目光从姬文兮身上移开,“倒是让叶公见笑了,我这女儿就这个性子。兮儿,还不快些和叶公见礼,你不是一直嚷着相见叶公嘛?”

    得知眼前这人就是叶公玄念德,姬文兮又想到方才他的动作,心底间竟是升起一丝羞涩,这可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小女姬文兮拜见叶公,久闻叶公大名,今日所见,果然跟兮儿心目中所想的一模一样。”玄念德压抑住内心的悸动,目光还是盯着姬文兮不肯松懈。

    姬泽生见玄念德如此作态不由得暗自得意,他之所以敢密诏玄念德,就是有姬文兮这个杀手锏。虽然他也不清楚当年在极北玄念德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根据姬世民遗留下来的讯息可以知道,那名叫做芊儿的女子对玄念德极为重要。根据姬世民的描述,姬泽生特意将女儿打造成这副模样,再加上她那天生的性子,果不其然,玄念德已然被他掌握在手。

    姬泽生咳了两声打断二人的对视,“叶公,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吧。”玄念德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朝外面走去。见他这副模样姬泽生哈哈一笑叫住玄念德,“叶公稍等,我这女儿还有话对你说呢。”玄念德止住身子朝姬文兮看去,只见姬文兮婀娜地朝他走来,“兮儿自幼便仰慕叶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够留在叶公身边侍奉左右。”玄念德万没有想到姬文兮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说真是这样的话他自然求之不得,可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当他看向姬泽生之时,皇帝满脸的笑意让他觉得有些冰凉,饶是他纵横天下却也觉得这身修为在皇帝面前是如此鸡肋,他朝姬泽生拜了拜,“即使如此,那老臣就将兮儿带着身边,我那孙儿也是仰慕陛下仰慕的紧,回头我会将他和他那婢女一并给陛下送来。”

    达成交易的二人显然都如释重负,他们携手并肩走了出去,姬泽生还邀请玄念德与他一同乘坐銮驾,至于那群跪了一天的文武百官,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启程朝着朝着东边的天坛而去。

    此刻的天坛已经是摩肩接踵沸反盈天,人群如同大江一般涌来涌去,这些大小贵族虽然不敢明面上咒骂皇帝,可从他们怨愤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长久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到了爆发的边缘。天坛是一座巨大而又空旷的圆形建筑,从最底下拾阶而上,共有九百九十九阶台阶,正对天坛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其中不仅仅摆放着姬氏列祖列宗的灵位,同样有资格摆放着的是那些对皇朝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每次皇帝都会面朝高大的灵阁念诵祭文,一方面是在祭天,一方面也象征着祭祖。此时的灵阁内,真人们都各自抱团,冷眼看着外面,从灵阁上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天坛全貌,虽然皇帝的异常举动让真人们极度不满,可他们却都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除了那些来不了的真人,此刻灵阁内可以说是聚集着皇朝内最为强大的阵容,这阵容分作四团泾渭分明,真人最多的便属姬氏的真人们,虽然姬氏内部倾轧不已,但明面上还是很团结的。接下来就是青龙一族的真人,他们领头的一位是青龙一族现任族长敖林广,他天生一幅威严姿态,脸上的胡须被修整的整整齐齐,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玄武一族这边仍旧是以玄念道为首,他带着族人窝在角落,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丝毫不着急。朱雀一族也是以凤心然为首,凤族的一众真人全是女子,虽然在场最年轻的都已年过半百,可看起来仍旧是莺莺燕燕惹人注目。白虎一族则是以大长老白自在为首,他老人家在这群真人里年岁最大,说话也最没顾忌,方才就已经丝毫不顾姬氏真人们的感受,将皇帝全家问候了遍,好不容易被其他族人劝住,这才消停了会。

    等待的过程会将人的任何好心情一点点磨灭殆尽,就当白自在准备新一轮的发飙时,皇帝的銮驾终于从天坛另一边冒出了头。没有真人们想象中的催促和焦急,他们瞅着皇帝坐在銮驾上怡然自得,一边喝茶一边和玄念德聊天。本想跳下去揪住皇帝的白自在,等看清和皇帝对饮的是玄念德后,眼角抽了一抽,停住就要跃起的**。“哼,原来是找到了靠山,难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白自在撂下这句话就气呼呼的朝外走去,其他族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自家大长老离去。

    有了这么个开头,凤心然也是横了玄念道一眼,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离开。玄念道又确认和皇帝在一起的真是玄念德,也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灵阁内只剩下姬氏的真人和青龙一族,扬州王姬世界看着眼自家侄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敖族长倒是好耐性,难不成真想跟那小子站一块?”见姬世界将苗头引到自己身上,敖林广反倒是呵呵一笑,“扬州王说笑了,我等为臣者,侯君乃是理所当然,又岂能有所抱怨。”姬世界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敖林广喊道:“你也配为臣,伪君子,真当没人知道你私底下干的那些破事?没人跟你计较罢了。”被人指着鼻子骂吗,敖林广却丝毫没有怒意,反倒是他身后有人不忿,就要出头。敖林广止住自己族人,看到皇帝已然准备登天坛,便说道:“陛下已至,我等前去迎接。”

    姬世界如同看怪胎一般看着敖林广,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敖林广,你就是怕了也来不及了,你以为姬泽生会大大方方原谅你?做梦去吧。”敖林广闻言没有停步,不过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尽是阴狠之色。青龙一族的表态倒是让姬氏的一些真人自觉愧疚,他们也跟着一块前往天坛,方才还热闹的灵阁内此刻只剩下扬州王和他的几个心腹。“王爷,咱们该怎么办?要不也跟着......”“闭嘴,本王岂会为那小儿折腰,我们回去。”

    皇帝此刻已经站在天坛脚下,他接过魏公公递来的祭文,准备朝天坛上方走去,侧面来的一众人让他停住脚步,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敖林广,至于他身后那些人倒是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

    “敖族长不应该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去嘛,怎么屈尊降贵来此呢?”皇帝讥讽的话没有让敖林广生气,他突然间跪倒在姬泽生面前,“青龙一族族长,降魔真人敖林广拜见陛下。”随着他的跪倒,其余青龙族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也跟着跪下。这么一来倒是让那些姬氏的真人们有些反应不过来,莫不是这敖林广真是吃错药了?他吃错药归他吃错药,自家的尊严可不能丢。姬氏的真人们虽然不敢去看皇帝的目光,却也梗着脖子死不下跪。

    “哈哈哈,好。敖族长有心了,既是如此,等朕祭天之后,随朕畅饮一番。”敖林广乖巧的站在皇帝身后,玄念德身边,朝着玄念德善意一笑,玄念德也是微微点头。姬泽生双手捧起祭文,一步一步朝天坛中心走去,接着开始放声朗读祭文,一时间整个天坛内只剩下皇帝的声音,大大小小的贵族、官员都俯首在地,聆听祭文。

    足足念了一个时辰,在姬泽生念完最后一句后,他随手将祭文扔在身前的大鼎中,沸腾的火焰刹那间将祭文吞噬。祭天之后,按常理皇帝应当禁食沐浴,不过玄念德看出,方才违反过规矩的皇帝已经不介意再违反一次。姬泽生拉着玄念德的手,搂着敖林广的肩,三人就在灵阁之内畅饮起来。

    聊完那些有的没的,姬泽生看着敖林广有些红润的面庞,略带醉意的说道:“敖林广,你今日如此做到底有什么意图啊?”不知道皇帝突然来这么一句是有心还是无意,敖林广闻言后酒立刻就醒了一半,盘算良久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陛下,请恕臣昔日怠慢之罪,那是臣年幼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时长以冲撞陛下为乐,现如今以过去多年,臣每每思之还是痛悔不已,有一直没有机会向陛下陈情。臣敖林广以项上人头起誓,愿带领青龙一族归于陛下麾下,日后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青龙一族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哦?”皇帝瞄了一眼信誓旦旦的敖林广,没有被他的真挚语言大东,反而轻描淡写的问道:“这件事,你家老祖知道么?”敖林广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姬泽生,然后跪着凑了过去轻声说道:“陛下,这也是我家老祖的意思。”“好。”玄念德被姬泽生这一声爆喝惊醒,看着二人有些茫然。姬泽生拍了拍敖林广的肩膀道:“以前的事情都是过眼云烟,又算得了什么呢。朕的计划有你青龙一族支持,当真是如虎添翼,来,干。”敖林广陪着笑容迎合着姬泽生,一边暗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