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李可诺是不打算去吃了,本来中午就吃得比较多,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她又自个儿去东阵地跑了个五公里,现在根本没胃口。※可是要等曾敏买烧鸡回来的,这肚子自然就得留着。
女生班的几个也都一样,只下去集合站队了一下,就打报告上来了。她们这一天辛辛苦苦的,要是曾敏不带点儿东西回来,还真有可能被这群母老虎给吃了。
结果没等到曾敏,反而看到唐晓东拎着大包小包东西上来了。
“班长!”
“班长!”
虽说是李可诺这摊牛粪捡了班长这朵花,其他人对唐晓东,还是很有感情的。
“今天跟小胖他们外出聚餐,顺便给你们带了点骨头庄的排骨,还有鲜橙多……”唐晓东爽朗一笑,瞧见屋里少了一人,又问道,“曾敏呢?开饭去了?”
“没有,她回家,还没回来。”周玎妮在一旁说道。
“还没回?超假了啊?”
“没,她跟曹教续假了,说是六点半回来,应该快到了。”
“哦,那就好,要实在不行,我跟警卫连那边儿说一声。”唐晓东他们这群老油条,早就跟学校警卫连那边儿混熟了。张旭军在里头牵线搭桥,拉着这群弟兄,陪保障营跟警卫连的领导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不知道多少次,这才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深厚友谊。
别人出去要假条要刷门禁卡,他们啊,刷脸就行。
“班长,你喝酒啦?”侯小米凑到唐晓东身前,努着鼻子嗅了嗅,一副神色惊喜的模样问道。
唐晓东点点头,“嗯,小半斤。”
“少喝点儿……”李可诺的声音有些幽怨,也不知怎么就说了这么句不过脑的话。这部队里头,不喝酒能成吗?再说,她管唐晓东做什么?又没有多大关系。人周末外出都不带给你的说?
不过在班里头这群女生眼里,反倒有些秀恩爱的感觉了。
“不算多的。”唐晓东把东西放好,转过头对李婧说道,“哦对了,李婧,学校文学社的李老师说了,散打比赛结束他们就准备招人,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嗯,谢谢班长。”李婧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新训谈心的时候李婧倒是给唐晓东说过,没事儿的时候想写点儿东西,唐晓东当时记下了,最近碰到文学社李鸿雁老师的时候给他提了一下,李老师也爽快,没看李婧成色到底如何,就应下了这件事,要是真写的好,他是有能耐往解放军报和各杂志推荐的。
“班长班长,我想进广播站可不可以啊?”侯小米忙跟着凑热闹,她声音倒是不错,高中也干过校播音员。听人说要是进了这些社团,就等于在学校有了靠山,至少很多公差什么的,就可以找借口逃避了。
“班长,能不能进云音报社啊?”
“班长,游泳队有没有啊?”
叽叽喳喳半天,唐晓东也一一回复,瞧着李可诺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唐晓东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可诺?没想法?”
“哦,没!”李可诺摇摇头,显得有些茫然。
唐晓东随即一笑,“好了,说半天了,你们先吃,我下去收拾一下,马上要开连务会了。”
唐晓东走没多久,曾敏真拎着烧鸡、肉夹馍赶了回来。
“差点儿超假,你们不知道门口那班长,瞪我的眼神可吓人了,要不是为了给你们带烧鸡……”曾敏鼻子一嗅,“咦,排骨!”
曾敏脑袋一偏,在右边儿周玎妮桌上看到了一堆骨头,至于骨头上的肉,早就入了侯小米那群老饕嘴里。
“妮姐,你们出去啦?”
周玎妮忙摇头,“没,班长给送的,没吃饭,就没给你剩。”
“啊——”曾敏欲哭无泪,“我辛辛苦苦带烧鸡,你们竟然背着我吃完了班长的排骨!道义何在?良心何在?革命军人的优良传统何在?啊啊啊——”
李可诺没理会曾敏的哀嚎,毫不客气顺过她手里头两只烧鸡,撕开纸袋,扯下一根大鸡腿,在嘴里撕咬。
李可诺之后,班里几个小馋猫自然也就不矜持了,一顿大快朵颐,再把鲜橙多喝个干净,那痛快,简直赛神仙啊。
这么一顿嗨吃的后果就是,李可诺这个一班班副跟着去开连务会的时候,打了几个包含排骨肉鸡味道的饱嗝,让她顿觉尴尬低着头羞了好半天。当真是一入军门深似海,从此淑女是枉然啊。
不过连务会最大的惊喜还在另一件事上,学校因为d营营长程亮要去武汉外学大半年,副营长梁冬又在内蒙执行一项任务,曹勇一个人能力再强,也难免忙不过来,就专门给d营配了一个超编的副教导员,是个女的,很漂亮的女人。
“大家好,我叫安薏,薏米的薏,大家也可以叫我薏姐,初来乍到,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把我们d营建设得更好。”说着安薏起身敬礼,表现得十分干练。
……
安薏跟着开完这次连务会,后面又跟着女生班开了一次班务会,一直都很安静,话不多,只简单提了提自己的一两点想法,其他时间都是作为倾听者在认真听取大家的发言。
李可诺对安薏副教导员的印象很好,至少很多事不用再直接面对曹教,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她们女生班的春天,也许就要这么来临了。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们女生班的三床被子就被安副教给扯了,从六楼直接扔下去,还有一床被子直接挂在了树上,惨不忍睹。
“李可诺,副教找你。”那时候刚吃完饭,李可诺她们还处在一阵惊愕中,就听到了梁罗潮的传信。
“什么事?”
“被子……”这次全营内务检查,一共扔了七床被子,女生班占了三个,比例还是比较大的。
“哦——”李可诺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她的杰作啊。
李可诺刚进安薏的办公室,就听到了一个很温柔悦耳的声音,“李可诺是吧?坐。”
李可诺是真不敢坐,尬笑一下,“不了,副教。”
“叫我薏姐就好。”
李可诺没有答话,她回想起屋里的狼藉惨状,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恐怕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很有可能是一个不露山水的蛇蝎美人。要小心了。
这位安副教似乎也料到了李可诺的反映,“没直接叫你们排长和班长过来,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你是副班长,主抓内务嘛,你们班的内务,今天我看了,全营最差的……”也不待李可诺解释,她又说道,“女生嘛,应该有一些特权……但是,也不能太过。你看看李婧,她的内务就很好,这个星期营里的内务标兵,你们跟她比,差距比较大啊。第一次,小惩一下,下次的话,多半只能到厕所捡被子了……”
安副教讲了很多,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李可诺她们引以为戒,以后把内务的事弄好,再延伸到其他,就是要听话,按照条令条例和各项规章制度干好工作、抓好学习……
是在立威了。
李可诺意兴阑珊回到宿舍,煞有介事地把安副教的指示传达下去,就听到曾敏幸灾乐祸告诉她,“李可诺,我们下去捡被子,你的在树上,捡不下来啦。”
女生班的被子都在边角写了名字,也放着万一拿错。曾敏的被子也被扔了,哭丧着脸下去,回来过后倒是开开心心的,谁让李可诺比她更惨呢?
“不是吧?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上了一个上午的课,李可诺本就身心疲惫,闻此噩耗,更是心力憔悴,能怎么办?这天儿冷的,暖气还没供上来,要是没被子,让她李可诺盖大衣过夜啊?
李可诺只得招呼一下侯小米,“米米,陪我下去看看呗。”
“不找个男的?”
“不用了,我就是……”李可诺摆了摆手,表示这事儿在她能力范围之内。
侯小米“哦”了一声,就跟着李可诺下去了。
李可诺她们学员旅下头的法国梧桐是二十年前移栽过来的,二十年过去,最小的也有差不多六七米高。
李可诺站在树下,只能望而兴叹。
“米米,你会爬树吗?”
“也许曾经会……”
“现在不会?”
“我属猴就会。”
“那你属什么?”
“应该是龙……”
“水龙?”
“……”
李可诺无奈上了二楼,来到唐晓东门前,轻轻敲了门。
“大东,找你的。”李丹在宿舍门口吆喝了一嗓子,唐晓东就匆匆出门,看见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李可诺。
“怎么了?”
“班长,好像给你丢人了……”李可诺挤眉弄眼,真有些不好意思讲这话。当初新训的时候虽说没拿到过内务标兵班级,但好歹也没有被掀开过、扔下楼的被子啊。现在入学才一个月,这内务水平下滑成这样,还真有些,丢人啊。
唐晓东恍然大悟,“你说那?”他指了指楼外,“你们的杰作?”学员旅已经多久没人被这么扯过被子了,这样七连坐的盛景,怕也就只有这群新生才有这能耐。其他的老兵油子,就是叠成包浆豆腐,也能把营长、教导员和学校军务查内务的那群参谋给打点好。
“嗯,也是不小心,今早上多睡了五分钟的回笼觉,然后……就没时间叠被子了嘛。”李可诺咬着嘴唇,像吐豆子一样,把她自认为很合理的原因给倒了出来。
唐晓东略作叹息,摇了摇头,“挂树上那是你的?”
“嗯。”李可诺含泪点头,楚楚可怜。
……
唐晓东往门后招呼一声,“阿德,上树的活儿,帮一下!”
看到黄志德扣着大鼻孔,出来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可诺啊”,就领着他俩下了楼。
“大东,今天晚上一顿小竹签啊。”
唐晓东耸了耸肩,“行,先拿被子再说。”
“好嘞。”
黄志德迷彩鞋一挂树,整个人就跟猴子一样,刷刷刷就往那梧桐树蹿了上去。
“班长,晚上你们要吃烧烤?”李可诺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讯息,朝唐晓东小声问道。小竹签烧烤那店她知道,拉练的时候见过,就在学校南墙外头,走南门那边儿最多不过十分钟。
侯小米在旁边儿眼神闪烁,显然也有意动。
唐晓东扭过头朝李可诺笑了笑,“南门外头那家,今天十点到十二点我跟阿德的岗,站完岗正好出去小酌一下。”
“班长,没人查吗?”
“有啊,所以要悄悄的。以前没混熟的时候,我们就从南门旁边靠角那小树林里头翻墙,那儿叠了好几个大轮胎,也算方便……”
正说着,黄志德在树梢上吆喝一声,“大东,接着。”说完就把李可诺挂在斜枝上的被子给扔给唐晓东,自个儿下到两三米,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怎么样?帅不帅?”黄志德在李可诺、侯小米面前闪了闪眉,洋洋得意。
两个小迷妹只能连连点头,呈上她们的崇拜之容。
唐晓东把刚才半罩在脑袋上的被子递给李可诺的时候,她没来由脸突然红了一下,倒是侯小米还想着小竹签烤肉的事,跟着问了一句,“班长,今晚上能不能带我们也出去啊?”
“你们?”
“嗯嗯。”侯小米连连点头。
黄志德瘪瘪嘴,“不怕查铺啊?别说没告诉你们,安薏可不是善男信女,军务出身的,没那么简单。”
“军务?”李可诺哦着嘴,一脸惊讶。
那可是明朝类似锦衣卫的衙门,上查旅长教授,下纠战士学员,权柄通天。李可诺是听说过,那里头出来的不是精神病就是疯子,没曾想,自己家这位安副教,来头这么大。
唐晓东跟着点头,“学校军务处的,跟她周旋三年多了,张小胖那货,还被她罚过刷厕所一个月……反正,油盐不进,比较狠。”
“她查过你们?”
“当然,不过被我给治了……”黄志德打了个哈欠,朝楼上走去,部队里养成的臭毛病啊,中午不睡还真熬不住。
“班长,那治?怎么治的啊?”侯小米好奇得很,忙追问道。
唐晓东耸了耸肩,过了两三秒,也是一个哈欠,云淡风轻回了句,“他裸*睡。”然后拍了拍李可诺的肩膀,“下不为例啊,李可诺。”
“哦。”李可诺撅着嘴,心里好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