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辈子我也不知能不能再见爹娘一面了。”田妃哭累了,渐渐松开抱着李母的手,“我这一生死也只能死在这幽幽深宫之中。”她不顾举止礼仪,抬手粗俗地就着袖子抹干脸上的泪痕,“这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了谁。我若是死了,姐姐你替我好好照顾爹娘,顺便替我捎句话就说女儿不孝,不能在跟前尽孝,我陈夏梅下辈子定好好在他们跟前伺候。”
李母轻轻抚摸田妃的后脑勺,朦胧的双眼看见田妃发从中几缕白发,她的心狠狠揪住了,痛苦又辛涩。她不信似的擦了擦眼,却看到田妃妆花处暗黄松弛的皮肤,她的泪水竟越擦越凶,如何也止不住。
“别说这些丧气话。等你生了孩子,我便让你姐夫把爹娘接来京城。”李母深吸了口气,调整急促的呼吸,安慰道,“快了,肚子里的孩子都三个月了,快出来了,到时候见爹娘也容易了。”
“嗯,快了。”田妃把肚子里的苦楚又咽了回去,“明年的四月份就该出生了。”
田妃缓缓直起身子,抬眼看着李母,双目光彩照人,“我问了几个有经验的产婆,她们都说十有八九是个女的。”她抓着李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小声说道:“姐姐,我现在无比希望生个女的,比之前希望生个男孩更甚。”
“男孩不好么?”李母略疑惑,再生一个男孩,妹妹的地位不是更为稳固吗?
田妃声音缥缈,“男孩好,但女孩更好。我想要一个女孩陪陪我。”
“好好好,你觉得好就行。”李母被田妃的孩子话逗乐了。
田妃被李母的浅笑迷了眼,她痴痴想:姐姐这样真幸福。
“夏梅,你这次叫我们来所为何事?”李母终于问到了这次来京的目的。
提到这事,田妃坐直了身子,她向四处看了看,谨慎而又愧疚道:“姐姐,睿儿大了。太子之位未定,朝中局势复杂,我手中能有的人几乎排不上用场,我希望姐夫能暗地里帮帮睿儿。你我知道,皇上不会让睿儿当上太子,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恐他们争来斗去把睿儿也搅进去。”
李母没有半分犹疑,“你直接说法子吧,我回去再说与你姐夫听。”
田妃起身,走至梳妆桌旁,低了低身子,从墙体上取过一块青砖拿出里面的信纸,转身递给了李母,“这红字批注的是能用上的人,但都是些小人物,使不上什么大用场。黑字批注的是希望姐夫能与他们来往结交的,这些人的喜好弱点以及一些把柄都在这,你带给姐夫吧。我能力有些,做的不多,只能靠姐姐和姐夫了。”
李母小心翼翼收起这些信纸,妥帖塞至胸衣兜中,“你在深宫中能做这些已是不易,便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妹妹可还有什么要吩咐?”
“倒是还有两件事,一个是睿儿的婚事,”田妃停顿许久,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另一个是怜儿的婚事。”
李母愣愣看着田妃,费解道:“怎么是他们俩的婚事,明子年长几岁也还未定下婚约。”
田妃坐在李母身侧,握住她的手,愧疚道:“你是明子的娘亲,他的婚姻大事自有姐姐和姐夫决断,但是睿儿怜儿不同,我想听听姐姐的看法,也望姐姐听听我的看法。”
李母喜出望外不确信道:“睿儿的婚事我也能拿主意吗?他的婚事不是有皇上定夺吗?”
田妃道:“皇上定夺也要听听我这个母亲的意见,正巧姐姐来了,帮我掌掌眼吧。我长年待在深宫中,许多事都不能知晓,姐姐从旁协助,也未尝不可。”
“好好好。”李母喜不自禁,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拉扯不下。
“姐姐,怜儿的婚事我还插上一手你不怪我吗?”田妃不自主捏紧了袖子。
李母摇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怪不怪。”
田妃又拥住了李母,话中透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姐姐谢谢你。”
李母抚着田妃的肩膀,正视她的眼睛,“春梅,怜儿可没有你看得那么人畜无害,她很叛逆,我们给她安排婚事只怕她不会答应。”语气特别无奈!
田妃茫然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会答应吧。”
李母摆摆手,把李怜做过的种种事与田妃说了一遍。最后还说了一句:怜儿还瞒着我和你姐夫偷偷做生意呢,她每年都有好几个月不在家。我们问她在做什么了,她也不跟我们详说,可让人生气了。
越听李母叙述田妃越觉得给李怜订亲是行不通了,原本想靠订亲拉拢些人也不成了。
三人在淑仪殿用过午膳,又待了一个时辰才出了宫,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年轻气盛的李怜和李明又溜去了逛街。李母则与李父回房中交代逐项事宜。
兄妹两晃荡晃荡就到了第一楼,两人步伐一致地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了这家名店。
小二打两人一进店便谄媚着笑脸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许久不见两位客官来了,两位客官照旧上二楼雅间坐坐吗?”
兄妹相视一笑。
真是神一般的店小二,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哪有许久不见的道理!
李明道:“上二楼吧。”
“是。”小二躬身在前边引路,嘴中叨叨不停,“两位客官小心楼梯~此处门槛~呦这里弄着水了客官小心……”
“梅兰竹菊、花鸟虫鱼、琴棋书画,客官您们这次要选哪间房?”
“鱼”李怜抢先回道,她很好奇这鱼阁是怎么样的。
小二抬头看了李怜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讶异,“没想到客官会选鱼阁,少见少见。”
进了房间,李怜肯定点点头,果然是名店呀,布局真不错。
形状各异的白瓷瓶中,铺了厚薄适中的泥沙,各色的小鱼儿在绿色的水藻游弋,自由惬意。每个瓷瓶中的鱼都不一样,但李怜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
热情的小二服务过于到位了,就差把每个鱼缸里的鱼详详细细介绍一遍。
只想静静观看的李怜只好以点单的方式友好而又含蓄把人赶走。
有个事情一直埂在李怜心中,正巧现在两人独处却是询问的好时机,她也不绕弯子单枪直入道:“哥哥,你想不想亲手打造一份家业?”
正品茶的李明,立马咽下口中的茶水,急道:“想呀,知我者妹妹也。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历练经验也够了,我也琢磨着自立家门创出一番事业。”
李怜道:“哥你想做什么?”
李明也不藏着掖着,“我想出书?”
李怜懵逼了,出书什么鬼?!
“就像别人出话本一样,我想试着出其他的,如你之前讲过的江湖传奇、妖魔鬼怪、灵异志怪等等。”
“这主意好。我挺你。”李怜暗搓搓道:没想到被哥哥领先一步,文娱产业可素热门又赚钱呀。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店小二就敲门了。
“进。”
店小二把点心一道道放在桌上,“这是玉肤乳,这是一点红梅,这是一叶扁舟,这是锦上添花。二位慢用。”说完就退出了房门。
李怜取过勺子,挖了一勺玉肤乳送了口中,原本要谈的话题又难以为继,她抬头叹道:“哥哥,这个好好吃。”酸奶呀,我的天!心中的小人嗨起来!心目中的酸奶!奶香味十足,真材实料好味道,忍不住想点赞!
“我尝尝。”李明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砸吧砸吧嘴,“不好吃,跟馊了一样。你口味真怪。”
“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李怜把食盅拉到自己面前,“不懂得欣赏。我决定了,只要有时间就来这家店吃玉肤乳。”
李明不在乎点点头,“行呀,一盅玉肤乳十文钱,反正花你自己的钱。”
没良心的哥哥,李怜在心里碎碎念道。
“怜儿你说出书的主意怎么样?”李明恳切询问。
“特别好,能挣钱,就是很多关节要和官府打交道。比如说店铺登记、买原纸、印刷。而且现在言论不自由,出书容易漏把柄。”
李明老城而坚定道:“空想的话做什么事都难,我明两天就去打探打探消息。我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嗯,加油。”李怜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遇到了困难可以跟我讲讲,兴许我还能帮你。”一副特别臭不要脸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打她。
“妹妹你好嘚瑟呀!”李明抬眼鄙视看看她。
李怜走到他身旁,拍拍李明的肩膀,“没办法,家里就你一个兄弟,只能冲你嘚瑟。”
“别嚣张,过几年我就赶上你了。”李明斜睥一眼,斗志昂扬。
李怜一副“来呀,来打我呀”的小婊砸模样挑衅李明。
李明悄无声息出手,想把李怜抓过来打一顿,没想到被她避开了,李怜冲到门口,喊道:“哥哥,这次是你付钱。我去给娘亲和爹爹打包点吃的。”
话毕,一溜烟出了房门,生怕李明后悔似的。
李明下了一楼,发现真的是打包“点”吃的,整整两个大食盒,他估计今晚家中不要做晚食了。
李宅,一向比较节俭的李母的看着桌上的两个大食盒,开始训斥两人了,“都要吃晚食了,还去逛街。逛街也就摆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谁知盘中餐,粒粒艰辛苦,你们俩读的书都还给了夫子不成。”
李明扫了李怜一眼,无声说道:罪魁祸首,还不上去谢罪。这次我可不帮你。
李怜尴尬摸摸鼻子,顶着李母的怒火笑盈盈上前道:“母上大人,您消消气。这个是女儿孝敬二老的。”
李明狠狠剜了她一眼,传向李怜的眼神中还带着滋滋作响的电流:明明是我付的钱,凭什么是你孝敬二老的。
胡编乱造惯了的李怜脸不红心不跳撒谎道:“我前几天谈成一笔交易,所以呢,就趁着今日这个黄道吉日庆祝庆祝。”
李母的怒火顿时被水熄灭了,咬牙切齿忿然作色化作了春风细雨绵绵爱意,“这几天没见你出去,怎么还谈了生意,来来来,辛苦了。是该庆祝庆祝,来人呐,多上几个大菜,把窖中的美酒抬上来。”
坐在主位的李父和堂下无语的李明相视一眼,无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