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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阑珊站在堂中,对着坐在主位的岳天龙遥遥施礼,笑言道:“原是家父要亲自来给伯父祝寿的,奈何侄女甚是想念伯父,家父拗不过侄女,碰巧叶家在岭南的生意出了一点小问题,家父和家兄前去处理,便遂了侄女的心愿,还请伯父见谅,不要怪罪侄女任性顽劣才是。”

    叶阑珊生的很美,身姿窈窕,容色照人,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笑意浅浅,眸光流转,顾盼生姿。岳天龙心中原有三分不满,听了这一番话,便是半分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岳天龙抚着不长的胡须道:“多年不见,世侄女已生的亭亭玉立了,上次见你父亲,你还是小小的一团,唉,岁月不饶人啊,叶兄近来可好。”

    叶阑珊恭敬的回答道:“父亲一向很好,只是甚是惦记伯父。”

    岳天龙哈哈大笑,亲自下去携了她的手,一同入席,将席间众人一一介绍给她。年长的便叫一声伯伯,年轻一些的的便叫一声叔叔,与她差不多大的便叫一声大哥,介绍到洛君痕时,岳天龙笑着道:“这位小兄弟姓洛,别看你们年纪相仿,辈分可差了一大截,他和这位楚公子一般,是天玄老人的高足。”

    洛君痕呆愣愣的看着叶阑珊,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衣衫,梳着简单的发髻,光洁的额头上,缀着一块美玉。一双盈盈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神辉。

    叶阑珊左手一挥,长长的袖子划过他的脸颊,洛君痕回过神来,只见叶阑珊正冲着他拱手施礼,眼角眉梢都蜷着笑意。“洛三叔。”

    洛君痕道:“不敢不敢……”

    他连忙摆了摆手,站起来回了一礼,却又差点带倒了椅子,整桌的人哄堂大笑,叶阑珊也掩唇轻笑,她这一笑,鬓角处垂下的流苏也跟着晃了晃。

    一旁的南承忆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抿嘴轻笑,一个傻傻的看着对方,挑挑眉毛,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就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互相看了,快落座吧。”

    听了他的话,洛君痕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尖,他连忙拉开身旁的椅子,请叶阑珊坐下,叶阑珊道了谢,提着裙摆盈盈落座。

    岳天龙站起身,端着酒杯,朗声言道:“今日是老夫的寿诞,承蒙诸位看得起,不远万里来为老夫祝寿,老夫先敬大家一杯。”

    “岳世叔此言差矣。”

    云承徵刷的一下,合上了手里的扇子,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温声言道:

    “今日是岳世叔的寿诞,这第一杯酒,理应是我们敬世叔才是,来,大家共同举杯,恭祝岳世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岳天龙仰首大笑:“贤侄说的是,来,大家同饮此杯。”

    厅内厅外的众人一同饮尽杯中酒,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喉咙,这是上好的烈酒。洛君痕却差点吐出去,这酒也太辣了,他举着酒杯,呆愣了一下,竟又想起了昨夜,那个白瓷瓶里装着的暮寒,甘洌清醇,温软绵长。他侧首看向正轻拭嘴角的叶阑珊,此刻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可是他不能问,他只能憋在心里,等待着恰当的时机。

    岳天龙放下酒杯,高声道:“大家请坐,诸位都是江湖中人,应该不拘小节,开怀畅饮才是。”

    青城派的掌门吕政泽道:“城主说的是,在下等人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岳天龙对这话十分受用,拍着桌子扬声道:“不醉不归,好!来人,上酒。”

    众人落座后,便开始互相攀谈起来。这个是青城派的弟子,那个是山海帮的门徒,拱一拱手,这个道一声久仰久仰,那个便回一声抬举抬举。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洛君痕刚一坐下,忙夹了一筷子菜,还没塞进嘴里,一双筷子便打在他手上。洛君痕看向他师兄,并无什么异样,他正和岳堡主说着话,只是原来摆在摆在左手边的筷子,稍稍移动了一点。洛君痕忙把筷子里的菜放到碗里,扔下筷子端端正正的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忘尘谷中不拘小节,加上平素里没有长辈拘束,小辈儿们也都自在惯了,江湖礼节也好,世家礼仪也罢,学是学过,却从未遵从过,洛君痕是第一次出谷,虽然路上师兄给他讲过,却也忘得差不多了,那一杯烈酒,辣的他更是什么都忘了。

    楚子佩出手隐秘,这桌上泰半人都没看到,楚子佩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脸色丝毫不变,微笑着听岳天龙讲着什么。

    楚子佩在武学上造诣极高,但他为人谦虚谨慎,很少显露武功,故而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声,是以这席间众人对他师兄弟二人颇为轻视。唯独云阳子,智空大师和云十三,这三人皆是不出世的高手,只一见楚子佩的气度风华,便知此人不可小觑。楚子佩这一手拈花一笑,用得极为巧妙,也极为隐秘,却没有逃过这三人的眼睛,不过并不是他的速度不够快,楚子佩的手法,如流星飞逝,不过眨眼一瞬之间,只因为这三人刻意的关注他。

    云阳子心中暗忖: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功,日后,不可限量。

    智空大师心里则想着:“不愧是天玄老人教出来的徒弟,这样的速度,便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也未必能留得住他,阿弥陀佛。”

    而云十三公子却看向了洛君痕,暗忖道:“楚子佩的武功以是如此厉害,不知他师弟的身手又是如何呢。”

    这三人心思各异,面上却无异常,云阳子仍微笑着与岳天龙说着话,智空大师仍半眯着眼睛,拨弄着佛珠。而云承徵则斟了两杯酒,端着走了过来,对着洛君痕道:“洛世叔,我虽虚长了你两岁,不过按辈分来说,你是长辈,这杯酒我敬你。”

    洛君痕一愣,没想到有人会来向他敬酒,他没喝过酒,刚想摆手拒绝,一旁的叶阑珊却已从云承徵手里拿过一杯酒放到他手里,在他耳旁轻声道:“这是江湖上应有的礼节,这杯酒是云十三执子侄礼敬你的,无论如何都要喝,不然就是失礼。”

    洛君痕不知道她说的真假,求助的看向楚子佩,楚子佩正跟岳天龙说些什么,没空理会他,洛君痕只好端着酒杯,冲着云承徵点点头,一扬手便饮尽了这一杯酒,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味蕾,直冲头顶,舌根苦涩的味道,让他突然想起了昨夜喝的那一杯酒,温软的带了一点点甜的酒。

    还没等他撂下酒杯,另一杯斟好的酒已递到了他的眼前。

    “洛三叔既然喝了云兄的酒,那侄女的这杯酒可不能推辞。”叶阑珊抿着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洛君痕傻了眼,原来她刚才的‘一番好意’,竟在这里等着他。洛君痕又好气又好笑,可看到她那一双盈盈水眸,像是含了一池春水般的看着你,便是心如玄铁的人,此时也要软下来。洛君痕鬼使神差的接了那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云承徵看他连喝了两杯酒,轻轻一笑,摇着他那把折扇,言道:

    “小侄一向仰慕忘尘谷的武功,闲暇时,还望洛世叔赐教一二。”

    “好说好说……”洛君痕此刻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用手扇着风,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什么,见他答应了,云承徵便收了他的折扇,心满意足的回了座位。一轮酒下来,岳天龙终于伸出了筷子夹了第一道菜,洛君痕紧跟着把碗里的菜塞到嘴里,连吃了好些菜,终于缓过来一些。

    “诶,他刚才跟我说什么?”洛君痕小声的问叶阑珊。

    叶阑珊掩唇轻笑,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他说要向你讨教武功。”

    洛君痕小小的呀了一声,抬头去看云承徵,云承徵冲着他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洛君痕有苦难言,只好苦笑着埋头吃菜。

    他正苦思着对付这只芙蓉醉蟹,却听到不大不小的一声冷笑,席上有人道:

    “没想到忘尘谷的弟子,竟是这般不知礼仪,不识教养,果然是从山野中出来的野人。”

    说出这一番话的正是这一桌上,另外一个江湖中年轻一代的翘楚,容浅。

    容浅是江南容家的六公子,容家在南方武林中的地位,相当于云家在北方武林的地位,容浅更是容家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少年得志,在江湖之中一向受人追捧,难免有些自负,今日被楚子佩和洛君痕抢了风头,心里头总归是不舒服的,终究是少年心性,说出来的话,不经思考,夹枪带棒。

    洛君痕被他冷嘲热讽,原本没什么,他倒是不在意,只是现下桌上还坐着个生的极漂亮的姑娘,少年人的自尊心一下子被激的高涨起来。

    洛君痕扔下这一只已经被去了壳的螃蟹,举着一双油爪子,心想,你不是说我不识礼仪吗,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不识礼仪。

    洛君痕自幼由师兄教养,虽然爱玩爱闹,但品性温和,安静的时候也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性子有点别扭,比如你越是不叫他做什么,他偏要去做,还要做的惊天动地。再比如,你说他哪一点不好,他偏偏要把这一点‘发扬光大’,气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君世安曾跟楚子佩说过,说他这不叫别扭,这叫作。

    此刻,洛君痕的毛病又犯了,他蹭的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容浅身边,他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倒把桌上的人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和容浅打一架。郁啸天站起来想要拦住他,洛君痕身形一错,堪堪避开了他的手。郁啸天用的是鹰旋九式中的第六式擒鹰,手如鹰爪,出手迅猛,一击必中。郁啸天在江湖上赫赫威名,多少武林英雄折在他这一手上,昔年的天下第一神偷九名猫妖路小雨也未能在在手下走过七招,而这初出茅庐的少年,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郁啸天一时之间有些愣怔,这少年好诡异的身法。看似只是郁啸天出了一招,少年错了一步,可这须臾之间,郁啸天已将他的路全部封死,一招出手,之后的几招便全在算计之中,任谁也逃不脱,可少年只动了一步便将他的招式全都破解了。既然已经破解了,那剩下的招式便已不用再出手了。

    郁啸天毕竟是江南大侠,只是哈哈一笑,赞了一声好轻功,便坐回到妻子身旁。

    洛君痕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容浅身旁,容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警觉的看着他,聚力于掌心,只待他有什么动作便一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