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佩和云承徵施展轻功疾掠,洛君痕与叶阑珊紧随其后,后面的便是云阳子与智空大师,南承忆、沈晓天和化蝶夫人要稍慢一些,而齐大壮已被他们落下三四丈远,但总还能跟的上,剩下的掌门宗主要被落的更远一些,红袖夫人因为怀有身孕,郁啸天陪着她留在了宴席上。
楚子佩和洛君痕的轻功是由楚子佩自创的身法浮光掠影,而云承徵使用的是云家的独门身法鸿游,取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意。楚子佩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经算的上是凤毛麟角,而云承徵竟与他旗鼓相当,毫不相让,两个人一边疾行,一边暗暗的观察着对方,心中都暗暗赞叹,叶阑珊的轻功,如水中浮萍,踏月而来,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她和洛君痕紧跟着楚子佩与云承徵,所差之距,不过一射之地。
叶阑珊望着楚子佩和云承徵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突然问道:“洛三叔,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洛君痕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到,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那一声惨叫,委实太过凄厉,像是生生将人的心剖开了一半,在这样的夜里,这一声惨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近在咫尺的梅园,一种不祥的预感,自洛君痕的心底升起,渐渐的弥漫,像一条绳索,将他的心死死的困住。
窗户旁的房梁上,十几根天蚕丝拧成的细绳,悬着一具尸体。穿着玫红色衣裙的女子,坐在门口,大张着嘴,眼睛眨夜不眨的盯着那具尸体,里间的门口还坐着一个穿着织锦袍子的女子,她怀里抱着个小女孩,一双手颤抖着捂着小女孩的眼睛,不让她看到眼前这可怕的一幕。
岳天龙和柳素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他率先而入,伸手点了岳珊的睡穴,岳珊慢慢闭上了眼睛,头一歪,睡了过去。立刻有两个丫鬟,上前扶着她离开了院子。
看到父亲和丈夫,岳琪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喊了一声:“爹”
岳琪抱着女儿,跑了过去,眼里满是惊恐,岳天龙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温柔的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让柳素陪你去你母亲那儿,叫她不要担心。”
岳琪道:“嗯,女儿这就去母亲那里,父亲放心。”
岳琪稳定了情绪,可抱着女儿的手还是不住的颤抖,柳素从她怀里抱过女儿,一手搀着爱妻一起去了岳老夫人处。
岳天龙令人从房梁上解下那具尸体,尸体身上没有外伤,四肢已经僵硬,眼睛里的血液已经凝固,嘴里和鼻子里都有少量的血迹。目眦尽裂,面目狰狞,配着那红通通凝着鲜血的眼睛,叫人看一眼都觉得胆寒。
云承徵从外面跨了进来,楚子佩紧随其后,接着是跟着南承忆赶过来的众位掌门宗主,云承徵弯腰看了看尸体道:“他先是被点了哑穴,又叫人用极重的掌法震碎了心脉,五脏六腑破碎,七窍流血而亡。”
楚子佩在尸体前蹲下,手指在那人的耳后一捻,一些红色细微的颗粒便沾在了手上。
“这是沉香烬的香灰,里面混了朱砂,所以是红色的。”云承徵摇着扇子,站在他的旁边,弯着腰去看那具尸体。
楚子佩扯开了尸体胸前的衣服,并没有掌印,云承徵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的自语道:“看来是我推测错了,楚世叔有什么看法?”
楚子佩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尸体的眼角点了点,沾了一点血迹,他闻了闻手指上的血,微微皱起了眉:“他眼睛里的血,不像是人血。”
“好像不是,咦,这是……”云承徵蹲下从尸体上捻下一根黑色的毛,站起身整了整微皱的袍角。“这是狗血,还是一只黑狗的血。”
“耳后点朱砂,眼睛里撒黑狗血,这是什么驱邪的法子吗。”
洛君痕奋力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却被门槛绊了下,直直的冲着尸体摔了过去,楚子佩一伸手,抓住了洛君痕的腰带,洛君痕的鼻子顶着尸体的鼻尖险险的停住了,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洛君痕松了一口气,浓重的血腥气立刻挤进了鼻腔,带着一丝丝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幸好,在洛君痕就快要吐出来的时候,楚子佩把他拉了起来,他捂着嘴,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老老实实的站在师兄身后。
“这个人被下了蛊,他的嘴里应该还含着一枚铜钱,魄门里应该也塞着一枚玉塞。”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叶阑珊表情凝重的走了进来,娉娉袅袅的站在那儿。
云承徵立刻蹲下身子,伸手钳住尸体的下颌,手上用力使尸体的嘴张开,果然喉咙处卡着一枚铜钱。
云承徵道:“果然,既然嘴里确有铜钱,想必他的魄门里也一定塞着玉塞了。”
“这可不一定,若是我猜错了呢,云兄还是看一下比较好。”叶阑珊一挑眉,明眸波光流转,脸上带着捉狭的笑容。云承徵一愣,苦笑着摇了摇扇子,言道:
“姑娘既然已看了出来,我又何必多嘴呢,真是自讨苦吃。”说着,便挽了袖子,要去解开尸体的腰带。一双手挡在了他的手前,一双莹白如玉的手。
“我是开玩笑的,不想云兄竟当真了,阑珊一时之言,险些让云兄……还请云兄见谅,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她刚刚的一句话,咄咄逼人,逼得云承徵不得不去探一探那具尸体的魄门,此刻却又说只是小女子的玩笑话,真真叫他哭笑不得,计较,如何计较,若真计较了,他云承徵在江湖上还怎么混,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如妇人一般,想必那时,父亲也不会在让他进云家的大门了。云承徵收了扇子,冲着叶阑珊一拱手,连声道不敢不敢,便退到了一旁。
叶阑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这个人中的是苗疆双尸蛊。”
“苗疆双尸蛊?是什么?”
洛君痕不解地问向他师兄,楚子佩摇了摇头,他虽博览群书,却也不知这苗疆尸蛊是为何物。洛君痕抬眼望去,众人皆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只好又看向叶澜姗,听着她接着说下去。
“苗疆双尸蛊,是一种失传了的蛊术,蛊,是将是将世间最毒的毒虫放进个一罐子,互相厮杀,最终存活下来的,是为蛊。所谓双尸蛊,便是罐中同时活下来两只蛊虫,不过那也只是两只普通的蛊虫而已,要把这胜出的两只蛊虫封进被百种剧毒的毒草浸泡过的死人的头里,靠人的脑浆为生,封存七七四十九天后再取出,才是真正的双尸蛊。中了双尸蛊的人,开始他的头会很疼,像是有一把锯子在锯脑袋里的骨头,七天后这个人的脸上会长出红色细纹,再过七天,细纹会渐渐消失,但会头痛欲裂,像是一根钉子被重重的砸进头骨中,如此往复,七七四十九天,到了最后一天,那时这个人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从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仿若置身于仙境之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的地方,那种感觉难以言表,他脸上的细纹,也会全都消失,他的皮肤会像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般,细腻柔滑,但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首先会感觉到冷,冰寒彻骨的冷,他会拼命的加衣服,盖很多很多的被子,可他还是很冷,然后他会全身发热,烈焰焚身般的热,他会往身上浇凉水,不断地浇,甚至躲到冰窟里去,可是他还是会觉得很热,很热。最后,他会因为这冷热交替而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中了双尸蛊的人死的人,必须用金、铜、玉、朱砂和黑狗血来封住他的七窍,再以烈火焚烧,否则,那双尸蛊的蛊虫会从尸体里面跑出来,再去害下一个人,除了火,没有任何东西能伤的了它。”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窗外的风越来越大,顺着开着的门吹了进来,洛君痕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看着那具尸体,那个可怜的惨遭折磨而死的人,忽然问道:
“你们说了这么多,可是这个人,他是谁啊?”
岳天龙摇了摇头道:“老夫,并不认识此人,各位掌门都在这里,此人,可是你们之中哪一位的门人弟子?”
屋子里面的掌门宗主,都摇了摇头。
“那此人,究竟是谁?”
是啊,这个人是谁呢,他好像凭空而现,死在岳家堡里,被吊在堡主外孙女的屋子里。他既不是岳家堡的人,也不是各门各派的弟子,没有人认识他。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烛火昏黄,看上去很温暖,可众人的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寒。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房檐上,叮叮咚咚,也打在众人心里,咚咚锵锵。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