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只流了一会,和地毯上的毛粘腻在一起,池雨相躺了一会觉得腰上有微微的刺痛感,怕是藏在地毯里的碎瓷片扎到了,她撑手起来擦了擦手上的血,有些不耐的扔了那满是香粉味的手绢。
自从进了春阁楼每天便是活在香粉里,哪怕是后园里贵客住的屋子也是那么熏人的气味,真不知道他们这些男人是怎么待的下去的。
屋子里没烧暖炉处处都冰冷的冒着寒气,池雨相自顾坐了会,身上单薄的衣裙愈发衬的她纤细稚嫩。她这些天被灌了太多迷药身体虚弱的大不如前,只能拉上床边的被子裹上。
原本还盼着官朝槿能来救她,可细细一想两人原本便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有什么消息。刚开始还会埋怨他不讲道义,毕竟她也救了他几次,可后来只求叶期和叶宣赶快来,先就地毁了春阁楼再把秦三娘找出来宰了。
池雨相正想的入迷,忽然听见房门的外悉悉索索的开锁声。
这些天都有专人来给她送饭,那女子武功倒是马马虎虎,可就是力气大的可怕,稍有反抗就能把她胳膊直接扭断一样,试过一次后,便再也不会傻到和那女子唱反调。
钥匙在锁芯里咔擦的响了两下,红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来,楼下喧闹的说笑声清晰的涌了进来,下一刻又被拦在门外,屋子里充满了酒味,一个黑影子站在门口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不是那女子。
池雨相琢磨着是谁给了他钥匙,难不成春娘不想让她当花魁了,这个时候就把她卖掉。不对的,不是客人。
门口黑影子关了门,带着一身酒气朝床边走来。
他脚步很稳,不像喝醉的人,一双带土的布鞋几步到了她面前。
“今天下面忙,二妮有事叫我来给姑娘送饭。”小厮打扮的男人见池雨相醒着,端着一份饭菜放在了桌上,黑黝的脸意外是很敦厚的面相。
池雨相裹紧被子站了起来,悄悄后退了几步,“你出去吧,我自己会吃。”
男人挠挠头困扰的笑了下,“可是二妮说要看着你吃完,听说你之前偷偷把饭倒了,春娘很生气。”
池雨相噎了一下,心想她只是觉得饭菜难吃才倒的,谁知道那二妮会跟春娘说她绝食,害的她被骂了好久。
“那你在门口等吧,我吃完你再来收。”她看着盘里一碗米饭一碗小菜,实在没胃口。
屋里都是酒气,池雨相从那次被灌酒后就再不能闻酒味,这会恨不得让他立刻消失。
他听完也没说什么,背着手还是站在桌前。
见他没动静,池雨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出去啊,还站在这做什么。”
谁知男人抬头,忽然笑嘻嘻的走近了一步,下巴的黑痣皱成一团,原本憨厚的面相这一笑竟变的异常吓人。
池雨相乍见之下被吓了一跳,随手扯了个枕头指着他,“你别过来,敢动我春娘会杀了你的。”
“嘻嘻。”他笑的渗人,露出稀疏的牙缝,“你真白。”
还用你说。池雨相深吸口气,不屑的看他,“关你什么事。”
“我那天看见了。”那男人又走近一步,手里好像还藏着什么。
雕花梨木床上的月白纱帐忽然轻轻飘动,半边的薄纱吹开在胳膊上,她连退两步,再走几步就是一面墙。
这几日她虽没受什么苦可也尝到了任人宰割是什么感觉,如今落到这种地步,池雨相紧咬下唇不知该怪自己太笨还是怪官朝槿不够义气,让秦三娘这种江湖小人物都能折辱她。
屋里凉意散开,隐隐能听见楼下女子如蜜般的娇声软语,汤泉的湿意氤氲在暗夜里,仿佛姑娘身上的细纱丝绢都染了水,丝丝缕缕的黑发蜿蜒在长颈玉肤之上,百味纵生。
月色下只见池雨相清丽小脸上掩不住的慌乱,那男人粗手粗脚的从身后掏出一件粉白的小衣,满眼的猩红露骨的直盯着眼前的细颈,“你真白。”
他一声满足的慰叹,似乎能透过衣物看到里面的春光。
粉白小衣被揉成一团塞在他胸口,却如同一块大石压在池雨相心口,那分明就是她第一天来春阁楼时被迫换下的小衣,没想到竟这样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她像瞬间被泼了一盆炭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冒火。
“你,你好大的胆子!”她顾不得胳膊刚好,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今天就叫你知道做一个瞎子是什么滋味。”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在男人脸上连个红印也没留下,池雨相气冲冲的从袖口掏出藏好的碎瓷片,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可刚抬手就被男人一把拦下,他毫不客气的把她摔在地上,满眼欲色的看着她滑落的肩头。
“那天我在后院喂马,刚好看见你被带到二妮的屋里,那时候你一身粗布还以为是又来了个小丫鬟,没想到长的这么美,怪不得春娘要把你关在屋里。”男人喘着粗气,手上不停的解着腰带,“我好不容易才弄来了钥匙,今晚春娘有事顾不上你,倒是便宜我这个马夫了。”
“...哈哈哈。”他说完便仰头大笑,完全换了副嘴脸。没一会身上的衣服就脱的差不多,扁小的眼睛里冒着精光,抬脚就往角落走。
池雨相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右手痛的刺麻使不上一点劲,连躲都来不及,她勉强拉好衣服再也忍不住害怕起来,慌乱的不知道该求求谁来救她,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终于低声哭了出来,“你不要过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胳膊痛的厉害,抽泣时一阵混乱,不知是疼哭还是太害怕,以至于那男人闷哼一声跪在她面前的时候,池雨相还是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哭。
臭哄哄的酒气扑面而来,墙侧的窗子吱呀一声大开着,屋里忽然静了下来只有雕花床边的人在小声的抽泣,来人无奈的走到她面前蹲下,“阿幼,不哭了。”
池雨相不太清醒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满眼的泪珠模糊的映了一个人清俊的脸,她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了叶期云淡风轻的蹲在她面前,胸口意外的堵了一下,池雨相愣愣的放过了那丝失落,猛地伸手环住了叶期的脖子。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吓死了。”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委屈的流了出来,她揪着叶期的衣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埋怨他,“...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娘,是你害我被卖到青楼的。”
叶期哭笑不得,扯开肩上无理取闹的人轻轻的给她抹眼泪,“好阿幼,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别让夫人知道了,不然以后夫人才不会放你出来了。”
池雨相听懂了,不满的瞪他,“你还威胁我。”
他笑着不说话,小心的抱起她放到床上,“先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刚被劫走的那几天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在马车里昏睡,除开在农舍醒的那一次,再醒的时候便被卖到了春阁楼,这里的老鸨似乎很舍得在她身上花银子,为了给她治胳膊还请了清和堂的大夫,这两天的功夫胳膊就好了许多,只是刚才一摔似乎又有些不妥。
想到这池雨相就压不住气,慌着要从床上下来去看那人死透没。
叶期皱眉拦住,头疼的教训她,“你胳膊还伤着,内力被封还被灌了迷药,光说这一点我就不会饶了那女人,更何况她害你差点被人轻薄,不要说我,哪怕家里知道了一点也不会让见过你的人再活下去。”
“可,这个人。”她不知怎么和他一个男子说这事,纠结的偏过头抠着被子上刺绣。
想了想还是推开他,要看地上已经死了的男人,叶期迅速捂了她的眼挡住了尸首分离的场面,池雨相叹口气不知该说他什么,都现在了还把她当个小孩看。
“你不用这样,我只是想看清那是不是我的小衣。”眼前的大手纹丝不动,池雨相轻拍他的胳膊,脸上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发烫,“算了,我们走吧。”
长乐的街市只剩春阁楼在灯火通明,整个城的深邃的夜阑中休憩,微微翘起的屋檐上无声的越过一道身影,悄然潜入后园的一处月湖小院里。
也不知从哪刮来的大风,把京城的两位官爷吹来了她这小地方,忙活了一晚上春娘才带着一支金钗和些金锞子回了小院里。
下人早就备好了热水在汤池等着,徐春留了个贴身丫头侍候,一身疲惫的换下了沾满酒气的长裙,刚想踏出屏风时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徐春以为是窗户没关好回头急给了丫鬟一巴掌,“你是怎么,.....啊!”
屋里一声惊叫,只见徐春花容失色的跌坐在地上,身上的亵衣半裹,胸前的一片血红可怖的染满了衣裳,“...你,你要干什你们!”
黑色的暖玉地砖从屏风后蔓延出一道浅淡的水红色,顺着方向渐渐流到了铺满花瓣的汤池里,徐春脚边的侍女尸首分离的躺着,而几步远的地方叶期正坐在桌边悠闲的端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