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红灯闪烁了很久很久，老爷子老太太，整个顾家的人都守在这里。 </p>
顾重深却径直迈开腿走到楼道口，开了门靠在旁边，长指在身摸了摸，寻了一支烟出来，点燃。</p>
烟雾袅袅升起，遮了他尽是晦涩的面容。</p>
“抱抱已经在手术了？”</p>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顾重深眯了眯眸，只目光微微闪烁了下，没有其他反应。</p>
外头的两人似是没发现他在这，声音不小。</p>
“连书彦有没有说过成功率，孩子毕竟是早产，虽说配型配了但……不，这么着急进行了手术，他应该是有把握的。”</p>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陆菲菲才用力跺了跺脚。</p>
“结果还是一样的，那个女孩没保住，但抱抱活了下来……”</p>
她有些气愤，忙活了那么半天，那药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加跟顾和交易，她可是知道自己婆婆下了血本，花了不少钱。</p>
顾重柔也没有多说，尖锐的指甲用力掐在掌心里，满脸的愤然。</p>
可终究陆菲菲年长不少，哪怕心里存着不甘却不会表现出来，甚至会提醒她不要失言。</p>
没一会两人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那站在外头的男人。</p>
顾重深终于捻熄了烟蒂，漆黑的眸睁开，往楼道下看去。</p>
是在一层楼以下的地方，她摔了下去……</p>
“子楠。”</p>
半晌，终于还是拨出了电话，那边接通的人是时家老二。</p>
“怎么了老四，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p>
“没有。”</p>
他声音低哑，半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温温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p>
“我太太摔下楼梯这事，查一下跟我二姐有没有关系吧。”</p>
“二姐？”</p>
那边顿了顿，虽是疑惑，可终究是相信顾重深的，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记在了心里，“成，我这去查。对了，小嫂子怎么样？”</p>
“快醒了。”</p>
说是快，没醒过来之前，谁又知道呢。</p>
……</p>
几个小时之后，手术室外红灯终于灭掉，连书彦摘下口罩走出来，眼睛里虽有疲惫却仍旧熠熠闪烁。</p>
“手术很成功！”</p>
“当真？！”</p>
老太太反应极快的尖叫了一声，哪还忍得住兴奋，几乎是立刻抓着老爷子的手臂，又哭又笑的，“可算是好了，老头子，你听见了吗，他说抱抱好啦！：”</p>
“听见了听见了，小家伙不容易，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是……苦尽甘来啊！”</p>
连书彦欣慰的笑了笑，“虽说手术成功，但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抱抱至少还要再观察四十八小时，现在人也没有醒。您二位先回去休息吧，等人醒了我再通知您。”</p>
“哎……”</p>
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声，眼睛有些酸涩，本是怎么也不肯走的，可在这呆着也见不到人，索性便走了。</p>
“年纪大了确实熬不了，这样，我们先回去。有任何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p>
“知道知道。”</p>
哄走了顾家的人，连书彦抬起头瞧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身躯大多在阴影里，灯光不大照的到的地方，整个人几乎是要被黑暗吞噬。</p>
他朝那边走过去，一贯斯的面庞闪过僵硬，神色整个阴沉下来。</p>
“老四……”</p>
迟疑了许久，终是开口。</p>
那边顾重深正掀开眼，只是正好接了电话，里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眼睛忽然发亮，声音激动的颤抖。</p>
“我马过去！”</p>
“怎么了这……”</p>
“她醒了！”</p>
……</p>
陆沁安醒了，在昏迷之后将近七十个小时后，终于睁开了眼。</p>
医生帮她取下了呼吸器，周围消毒水的味道便尽都窜了进来，屋子里有些闷，床头的加湿器泛着淡淡的白色雾气……</p>
好安静啊。</p>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宫缩的情况还存在吗？头晕、呕吐的症状有没有……”</p>
负责的医生她不认识，只是喉咙实在干的厉害，好不容易抿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后，才勉强开口。</p>
那双清亮的眸四下看，许久许久才艰难道。</p>
“孩子呢？”</p>
“他们在哪？”</p>
医生和护士都沉默下来，空气在那瞬间窒息的可怕，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掉。</p>
小姑娘莫名有些慌，脸尽是无措，等了又等始终没有答案，她情绪逐渐失控……</p>
“我问你们，我的宝宝呢。是你给我做的手术吗，孩子是生是死你至少要告诉我答案啊！”</p>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医生叹了一口气。</p>
“对不起顾太太，孩子……没有保住。”</p>
陆沁安先是一愣，苍白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她僵硬的躺在那，忽然觉着全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许久许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开口。</p>
“你说清楚，没保住的是哥哥还是妹妹……”</p>
她尽量扯了笑出来，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惨白的下唇被用力咬紧，渗出艳红！</p>
“非常抱歉，您身体的情况原不好，孩子存活概率不高。而手术当时已经打出血加羊水早破……摔倒的时候也压迫到肚子所以……”</p>
“两个都没活下来。”</p>
有那么一刻，整个病房安静到令人窒息。</p>
女人从醒过来开始勉强泛着光的目光，这时逐渐变得冰冷，直到彻底绝望。</p>
她听见了什么，双胞胎……都没了？</p>
什么叫，一个都没有活下来！</p>
陆沁安捂着心口，用力呼吸，眼眶通红的已经没有了理智，“胡说，不可能的！他还让我好好照顾妹妹，不可能妹妹也……”</p>
“你们说谎，让我出去，我亲自去看他们！”</p>
她扯开输液管要下床，可只稍稍一动身体疼的像撕裂一般，三天前所有的记忆和痛苦都涌像脑海，那单薄的身躯在瞬间颤抖起来，直到被医生按住，抬起头的瞬间，瞧见从门外走进的高大身躯。</p>
男人面色阴冷，深邃的眸光里隐了绝望和涩凉，勉强留下一丝光亮，迅速走到床边，从医生手里将她抓过来，小心揽在怀里，“怎么一醒开始闹，我只离开一会不听话？”</p>
“四叔。”</p>
陆沁安这时哪还听的下他的好言软语，小手用力抓着他的衣服，眼底只余下的那点希冀尽都落在他身。</p>
“他们说两个孩子都没了，是骗人的对不对？我知道……摔下去的时候肚子磕着了，是我没顾好哥哥，可妹妹，妹妹在后头应该没事的，至少她应该活下来啊！”</p>
“你说话啊！”</p>
扣在他衣襟的手指骨节青白，她满脸的焦虑和惊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敢松开他……</p>
男人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青白的指握住她的，“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太太单独呆一会。”</p>
“哎，成，有事按铃。”</p>
医生恨不得走了，她从医三年，头一次手里头砸了两条命，还都是刚出生的婴儿，连自己也难以接受的事，换了孩子母亲恐怕……</p>
关了门，里头顿时只剩下他们俩。</p>
小姑娘眼眶通红，眼泪在里头打转，胡乱抬起手擦了擦便紧紧盯着他不放，不肯错过他任何一刻表情。</p>
顾重深轻轻抓下她的手，小心捏在掌里，黑眸微微眯了起来，里头情绪浓郁有如深海，只一眼便仿佛让人沉溺其，“安安，你听我说。”</p>
“安安，我们一早知道的，这个病……原本马琳医生是打算联合几位专家一起做手术，但是这样希望也不大。这次，哥哥娩出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妹妹当时还有气，但身子弱，送到icu之后不久，医生说已经停止了心跳。”</p>
他不清楚妹妹活了多久，除了一开始的那眼，后来再没去看过。</p>
此时说的条理清晰，清隽的面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起来、再平静不过。</p>
而那原本在她怀里的小姑娘，却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笑容又那样明显。</p>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我知道啦，都是我不好没听你的话安安静静呆在病房里，反而摔到了楼梯下。”</p>
“我知道错啦，这种事，关乎宝宝的事，不好拿来骗人的……”</p>
顾重深喉结滚动了下，嗓音仿佛在里头摩挲了许久，沙哑的不像话，便用力扣紧她肩头，再认真不过，“你心里清楚，我没有骗你。”</p>
他面色严肃认真。</p>
可怀里的小姑娘却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用力推开，没了焦距的眸落在空气里，周身弥漫开绝望。</p>
“我不相信，宝宝在哪，我要见他们！”</p>
她用力挣扎，扯开了枕头，血从手背渗出来，落在白床单，腹部的伤撕裂一般的疼，她下半身几乎无法动弹，可是如此，也仍不顾一切的想下床。</p>
“求求你，四叔，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他们。”</p>
一再挣扎，按也按不住。男人再没有犹豫，用力将人抱紧，揽在怀。</p>
“四叔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四叔陪着你，还有抱抱，抱抱刚刚做完手术，以后还有他……”</p>
耳边是男人低哑阴沉的嗓音，她靠着的胸膛温暖厚实，若是以往该会让她安心才对啊，可如今，却是怎么也无法缓了心底的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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