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曼曼！”</p>
不知从哪传来一道怒吼，伴随着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秦瀚泽忽然冲了过来，正好听见她最后那番话。 </p>
“顾重深你听清楚了吗？陆沁安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而曼曼的还有希望！这不仅仅是她的孩子，也是抱抱活下来的希望！”</p>
他用力抓着手，“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你对不住她，这一次，救曼曼，以后你们的事，我再不插手！”</p>
男人僵在那，眼眶通红的在发疼，全身僵硬，满脸的肃杀和狠厉，在这一刻都敛了起来，变成凄楚和无力。</p>
“安安……”</p>
“没时间了顾先生，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p>
每耽误一秒钟孩子多一分危险，眼见着已经到了手术室门口，马琳医生大声催促。</p>
顾重深蓦地扬起脸，张张嘴正要说什么。</p>
可忽然他掌心的地方有一点动静，那原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手掌都是血，却固执的抓着他。</p>
“四叔……救宝宝，宝宝……”</p>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和额流下来的血混在一起，遮住了大半视线。可总还能辨认出面前的男人。</p>
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紧了他的手，艰难开口。</p>
“求你，四叔……求求你，我们的宝宝。”</p>
顾重深全身都在颤抖，手几乎快要握不住了，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短短的两分钟内要求他必须做出决定。</p>
她现在多疼呢，怕是撕心裂肺。</p>
可即便如此却还非要醒着，求他救救他们的宝宝。</p>
“放心，安安……无论如何四叔也会做到答应你的事，马琳医生，您是我太太的主治医师……”</p>
“顾重深，你疯了啊！”</p>
秦瀚泽几乎是要一拳朝他打过去，“这种时候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p>
他要如何清醒，他的姑娘满身是血的求他，她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双胞胎，哪怕只有百分之五的希望，他也不能放弃啊……</p>
“如果这是顾先生你的决定，那么林医生，我们……”</p>
“等等！”</p>
“总裁，连少让我们下来通知您，小少爷病危！”</p>
陆沁安最后还是没有听见那句让她安心的话，她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有多严重，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眼睛里只有那道熟悉的身躯。</p>
一切都变了。</p>
而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握着她手的厚实手掌松开，人被推进了一个阴冷的地方。</p>
耳边，是男人最后那句话，像是从幽暗地狱里传来的音，孤绝、冷寂。</p>
“救秦宣曼。”</p>
他说，“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p>
“那顾太太？”</p>
有人问了一句，周围是一片寂静。</p>
陆沁安伸长了耳朵想去听，却终于是听不清了。</p>
大概，也无所谓了吧。</p>
他无论如何要秦宣曼肚子里的孩子。</p>
那她呢？</p>
她跟双胞胎呢。</p>
全身下都好疼的啊，子宫像要裂开一样，双胞胎在里头胡乱的动，她不敢去想那是胎动，还是……最后求生的挣扎。</p>
……</p>
手术室永远冰冷，两边的手术几乎在同时进行，外头有人站在那，一站是整整两个小时。</p>
直到走廊里人越来越多，老爷子、老太太，顾家的人、秦家的人，还有那明面关心，暗地里却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的陆家人。</p>
只是陆沁安都不知道，她一直处在昏迷，手术开始到结束，意识从未恢复。</p>
两边的手术进行的时间不一，秦宣曼那边已经飞快剖出了胎儿，送到儿科检查治疗。接下来便是对母亲的进行救治，情况虽复杂却没有生命危险。</p>
而在隔壁，只慢了十分钟便有人出来告知，胎儿已经取出了一个，是男孩、已经没了气息。</p>
女孩发育本不好，又挨了这么一下，出生时脸色青紫，有出气没进气，直接进了icu，不知能挨几个小时。</p>
至于陆沁安。</p>
她一直在睡着，从昏迷到手术结束，到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天，始终没有醒过来。</p>
“失血过多，生产的同时又进去了手术，元气大伤，跟前些日子那位孕妇的情况很相似，只不过双胞胎如今……但人迟早会醒的，七十二小时之内，身体稍微恢复一些，会醒的。”</p>
马琳医生过来查看过她的情况，脸也不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深深地愧疚和无力感。</p>
她不远万里过来，为的是解决她的病情，却不曾想孩子没保住，大人也伤成这幅模样。</p>
身侧的男人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似乎是从手术结束便一直守在外头。</p>
ICU观察室不能进，他便站在门外，从小小的窗户里一直盯着里头看，看那昏睡着没有声息的小姑娘。</p>
长长叹了一口气，马琳终于离开，只是脚步无沉重。</p>
短短的两天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p>
……</p>
陆沁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终于见到了那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哥哥生的俊秀乖巧，在她面前扬起肉呼呼的小脸，甜腻腻的喊她“妈咪。”</p>
妹妹则是呆呆的跟在他后头，小手捏着她的，学着他的模样咿咿呀呀的。</p>
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哥哥都会说话了，妹妹还连妈咪都会叫呢。</p>
陆沁安莞尔，一把将两个小包子抱入怀里。</p>
可莫名的，手伸出去却扑了空。</p>
“妈咪……我要走啦。”</p>
走？</p>
“走去哪？”</p>
她有些感到心慌，努力伸长了手去抓，手指收拢握紧，却只碰的到空气……</p>
“去很远的地方吧，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以后一定会再见的对不对？我可喜欢妈咪了，要是有机会，以后再给妈咪做儿子。”</p>
“不要……别离开妈咪好不好，妈咪舍不得……”</p>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半晌将另外一只圆滚滚的推到她身边，“妈咪要好好照顾妹妹呀，都怪我不好一直欺负妹妹，让她长不大。以后可要妈咪多花点心思啦……”</p>
“等等！”</p>
怀里的小肉团子傻乎乎冲她笑，在她身拱啊拱的。</p>
而陆沁安刚把人放好，抬起头的那瞬间，哥哥已经消失不见。</p>
空气似乎还残着他最后的话，细细脆脆的，一径击在人心底。</p>
“要记得我呀……妈咪。”</p>
“妈咪记性不好，不可以要求妈咪这么难的事。你好好呆在妈咪身边，每天都提醒妈咪好不好？”</p>
“好不好？！”</p>
没有回应，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人脑海里存在的幻想，消失不见之后，一切都只是虚无。</p>
她抬起头，再也看不见那两只小肉团子，刚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p>
而垂下眸，原本拱在她怀里的小家伙……也消失不见。</p>
“不要，不要这样……”</p>
“宝宝，我的宝宝。”</p>
面前白茫茫的场景忽然换掉，她脑海里浮现出一道决然的声音。</p>
“救秦宣曼。”</p>
他说，“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p>
心口忽然一阵抽疼，空气压迫着她几乎要窒息过去。</p>
四叔不要他们的宝宝，四叔决定了救秦宣曼。</p>
可四叔，我好疼啊……</p>
……</p>
“医生，医生！”</p>
icu病房，伴随着男人的低吼，医生和护士急急忙忙赶过来，迅速冲了进去。</p>
“心跳70，血压85，呼吸……”</p>
“准备利多卡因……”</p>
病房里一阵混乱，不知过了多久，床的女人才终于平静下来，那不住跳动的数字也逐渐趋于平稳。</p>
“病人呼吸平稳。”</p>
医生松了一口气，他仔细又检查过情况，才凝着脸走出去。</p>
门外，那已经站了很久的男人扬起眼，漆黑的眸落在他脸，开口时，脸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p>
“怎么样？”</p>
“出了一点突发状况，现在已经恢复了。还有十二个小时，相信顾太太会醒过来的。”</p>
男人“嗯”了一声，仿佛从喉咙里发出的音，低低哑哑听不真切，在确认了她暂时没事之后，便又回到原本的位置，站在窗外，静静凝着里头那道小小的身躯。</p>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又黑了下去，一片安静的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p>
“臭小子，你还要站在这多久，抱抱手术也不过去看看！”</p>
抱抱手术？</p>
男人眼睛终于闪烁了下，缓缓扬起来，浓眉蹙拢。</p>
老爷子重重将拐杖甩在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安安躺在这跑不了，抱抱跟那小女娃配型配了！虽然女娃娃已经……但脐带血可以救抱抱！手术成功之后，抱抱能活！”</p>
是了。秦宣曼是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孩的。</p>
只是出生不到一个小时便因为心肺功能缺失死亡，而不幸的大幸，是她可以和抱抱配。</p>
配型成功的时候连书彦过来告诉过他，说会尽快准备手术。</p>
原来，在今天啊。</p>
他有些茫然的跟着老爷子后头，一径往手术室外走去。</p>
到那边时小家伙已经准备好，只等着直接进去。</p>
看见他过来，苍白的小脸立刻仰起来，干净的笑，“爸爸。安安醒了吗？”</p>
“还没有。”</p>
他哎了一声，勾着男人的一根手指，“她也太调皮了，你放心，等我好一些立刻去叫她起床。她答应了要帮我实现愿望的，现在还没有做到，我去叫她她肯定害怕，马会醒的。”</p>
男人勉强扯了笑，捏紧那只小手，哑声应。</p>
“好。爸爸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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