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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他的底线

    突然,不知从哪里刮进来了一阵风,把桌上本就摇摇晃晃不停跳动的油灯火苗给吹熄了,屋里一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口处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

    待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才渐渐地看清了一点周围的东西,她现在只想快点去拿放在桌上的包袱,把衣服穿好。

    然而,一只脚才踏出浴桶,她就呆愣在了那里。

    只见前方窗口处,一条条通体漆黑的活物沿着窗沿缓缓爬了进来,先是几条,后来是一堆,直至整个窗口都堆满了黑色物体,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她惶恐地睁大了眼睛,那是蛇!

    它们不停地蠕动着躯体,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吐着蛇信子,朝她缓缓地爬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脑袋嗡的一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机械地把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静默了片刻,随即慌乱地四处摸包袱,趁她还有一丝理智,她要赶紧穿好衣服,她要逃出去。

    兴许是她不小心碰倒了浴桶旁边的水桶,已和衣躺下休息的暮夜玺听到对面的异动,眉头微蹙,下一刻已身至她的房门外。

    他敲了敲紧锁着的门,不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在屋内的安若槿听到敲门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命地求救,“暮夜玺,你赶快进来,快,快进来!”顿了一下,想到自己不着寸褛,随即急得大喊:“别,你先别进来!”就算是死,她也要对得住自己。

    门外的人一脸无奈,到底是想让他怎样?心底仍有些不安,拧眉朝里面说道:“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就喊我知道吗!”

    她木讷地应了声好,回头看向房内。一惊!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干净的地板,空旷的窗口,就好像刚才她只是做了个噩梦一样。不死心地再次看向窗口,哪里有大堆的黑不溜秋的蛇,一切平静而和谐。

    大大的舒了口气,好久才缓和过来,使劲地捶了锤脑袋,她今天是怎么了,中邪了?

    脑袋昏沉手脚无力地爬出浴桶,挪向桌子,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贴身的肚兜和亵裤。

    接着手忙脚乱地翻着包袱里的东西,还未翻出要穿的衣服,一阵“嘶嘶”的声音再次传来。手一顿,她对这声音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努力忽略掉这刺耳的声音,继续翻着包袱。可是越急就越找不出衣服,似乎这包袱里所有的东西都缠在了一起,越来越乱。她急得都快哭了,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赶快出去。

    蓦地,手指触到一冰凉的东西,她整个身子一颤,眼睛缓缓地看向那里,那一刻,她差点昏死过去,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她倒希望自己赶快昏死过去,醒来就什么都变好了。

    反射性地迅速甩开那包袱,连带着油灯也一起滚到了地上,她想跑出去,却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连退几步倒在了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蛇朝自己爬来。

    她此刻精神已几近崩溃,胡乱地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我求你们别过来了。”话到后面已经开始啜泣了,她使劲地摇着头,往床里边缩。

    忽然,又一人影从窗前飘过,她一晃神,一张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脸上嵌着一双凹进去的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里面空无一物,七窍流血,这张脸的主人……分明就是之前在她住的那家客栈自杀的那人。

    她惊叫一声,胡乱挥打着前方,“你不是我杀的,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我没有,没有杀你,你走开!”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紧闭着眼睛颤抖着手扯过旁边薄薄的被子一把就将自己裹了起来。此刻,她真的宁愿当个缩头乌龟,要死也要死得瞑目。

    颤抖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努力逼着自己不要去看外面的世界,突然,她似乎感受到了旁边的异动,身子一僵,心里凉了大半截,嘴里念念不停,“别过来,别来找我……”

    一道温和隐含焦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我,别怕。”

    她一愣,听到这熟悉的声线就像找到了救世主般,一下子没忍住就哭了出来,不停地抽噎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怕,这里好多蛇,好多好多……”

    暮夜玺无奈地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安若槿,长臂一捞,将她搂进怀里,轻语道:“莫怕,我在呢。”

    此刻,谁也没看到他眼里满满的心疼。他轻轻地将盖在她头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她哭红了的眼,用被子将她身子裹紧,像哄孩子般安慰道:“看吧,这里没有蛇,什么都没有。”

    安若槿小心翼翼地往屋内看去,一切平静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愣愣地摇摇头,不对,刚刚还有一大堆蛇朝她爬过来呢,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的人,焦急道:“怎么可能,我方才真的有看到蛇,全身都是黑的,它们从那个窗口爬进来,朝我爬过来,还有,有人影从那里飘过。”

    手指着窗口,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眼泪不自觉的又涌了出来。她就感觉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只怕两样东西,蛇和鬼。

    她很清楚后者,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而且人人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发誓,她没有做亏心事,也会偶尔想到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是这种不存在的虚无的东西,越是会引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当恐惧无限放大,甚至会要了人的性命。

    他伸手擦掉她流下的泪水,柔声道:“都是假的,别胡思乱想了。”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向他住的房间走去。

    将她轻轻得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呢?”见他转身欲走,她急忙伸出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像只受伤的小鹿般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后者暗叹一口气,轻声道:“我不走。”

    她这才放心地缓缓收回了拉住他衣袖的手,看着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拿起杯子轻呡了一口茶。

    她就这样静静得看着他,像欣赏一幅唯美的画,优雅而美好。

    此刻,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门没锁。”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

    门应声从外面被推开了,孟离看了眼屋里的人,低头走了进来。在暮夜玺的示意下,坐在了他的对面。

    静默了片刻,暮夜玺也不急,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等着他开口。

    孟离酝酿了一下,开口简短地道:“是景立国的太子。”

    暮夜玺挑眉,他也猜到是他派的人,自从景立国的太子知道那件事后,就不停得从各个方面与他作对,他想要什么,那人就毁什么!

    一年前,那人毁了他在景立港口的商船,让他损失了大半的利益,他忍气吞声,只为了不与那个他恨了多年的人有任何瓜葛。

    半年前,那人得寸进尺,在他去往大夏国的路上连绵十里埋伏了杀手,只为取他性命。他也忍了,就像看小孩子玩把戏一样。这种雕虫小技,只是他动动手指头的事情,甚至还用不了他动手指头,根本就难不倒他。

    他一步步地退让只是懒得对那人无聊的把戏费神,然而他还真以为他的退让就是允许他只手遮天?真是愚蠢之极,他退让只是他还没触及到他的底线。心中怒火隐升,眸光泛冷,可是,今夜这次,似乎不能好好放过他了!

    “迷魂散是怎么回事?”暮夜玺冷眸看向孟离。

    他在安若槿房里闻出了此物的存在,那是一种会让人很快昏迷的药物,他们是想趁她昏迷之际掳走她来要挟他,而且是在她沐浴的时候!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极力忍着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不让它爆发出来。

    然而,他们低估了她的忍耐力,她没有像他们预料般昏迷,而是出现了幻觉,幻觉里全是她内心最惧怕的东西,被无限放大,才成了这般局面。

    在他眼里,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他没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众叛亲离,她被赶出南宫,未哭过。被他赶出暮夜府,未哭过。被奸人所害,受尽磨难,差点死于非命,她也未哭过。然而这次……

    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儿,心也变得平静起来,不知她睡着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