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低头自责道:“都是手下的失误,我现在才想起,应是帮安姑娘提水的时候,那个伪装成小二的人趁机将迷魂散洒在了水里。”顿了一下,他沉声道:“手下甘愿受罚。”
“无法明辨是非,让敌人在眼皮子底下作恶,你说该怎么罚?”暮夜玺面无表情地淡漠道。
“他不该受罚。”安若槿用被子裹住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眼半跪在地上的孟离,随后看向暮夜玺,开口道:“连我这个学过药毒的人都没有发觉迷魂散的存在,说明他们使用的不是普通的迷魂散,孟离没有发现也无可厚非。每个人所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他对药物这方面可能不是很敏感,再说了,好马也会失足,他并没有犯错,一点小失误不至于惩罚。”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这是因我而起的,你要罚他还不如罚我。”
孟离抬头看了眼安若槿,仗义道:“这次都是因为我,才让安姑娘差点受害,你不必为我求情,少爷的规矩不可违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人为何要被死的规矩所限制?”暮夜玺这点,她就不满意了,动不动就给别人定个规矩。话是这么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规矩也要适当啊,过犹不及啊。
暮夜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朝孟离道:“你先下去吧。”
待房间回归平静后,暮夜玺站起身,看向坐在床头的安若槿,“不关你的事,睡觉吧。”
她愣愣地看着他在灯光下投射的身影,眼神慢慢往上移,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眸子,“不罚了吧?”
后者暗叹一口气,“不罚,赶紧休息吧,明日回京。”
她这才浅浅一笑,乖乖地躺下,闭上双眼。
已是半夜,天气微凉。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睡颜,良久,鬼使神差地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子。
然而,在他俯身的一刹那,安若槿缓缓睁开了略微惺忪的双眼,毫无预兆的扬起头在他干净的脸庞上啵了一口,迷迷糊糊中扬颜一笑,口齿不清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是赏你的。”
后者脸微微发烫,眼神里带了丝称得上慌乱的情绪,有点手足无措道:“别胡闹。”
随即迅速将她弄松的被角掖好,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翌日,安若槿很早就起了床,因为她从未忘记身处京城不知安危与否的容老爹。
走进前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暮夜玺,他正悠闲地用着早膳。
她驻足凝望,很少有男子能把吃东西这件事做得如此优雅,眼神淡漠,表情冷峻,不急不缓,举手投足之间透着难以遮掩的贵族之气。
唇角微勾,她似乎很喜欢这样不远不近得看着他,微微懊恼,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她已记不清。
似是感受到前方投来的目光,暮夜玺微微抬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安若槿微怔,连忙挪开视线,低头向他走了过去。
她看向一桌子的佳肴,笑道:“点一大桌子菜,你吃得完吗?”
他低眼扫了圈摆满菜的桌子,淡定道:“吃不完。”
安若槿嘴角微抽,她竟无言以对。随即拿起面前的筷子,激动地看向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信誓旦旦道:“放心,我帮你吃!”
随后便是如此一副场景:他细嚼慢咽,她狼吞虎咽;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如狼似虎地盯着菜;最终他默默地放下碗筷,她响响地打着饱嗝……
“吃饱了?”他明知故问。
“嗝。”她以一个悠长的饱嗝回复,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全然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
他眼角微抽,递给她一块手帕,“擦下嘴,等会儿就回京。”
两人走出客栈,孟离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当安若槿看到昨日自己骑的那匹褐马时,两眼放光。昨夜她只顾着逃离那家客栈,却忘了牵走自己的马。
她投给孟离一个感激的眼神,走上前捋了捋马的鬓毛,随后一跃坐了上去。回头朝暮夜玺浅浅一笑,“出发咯!”
回到京城,已近午时。
安若槿望了望前方右相府的方向,对同行的暮夜玺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如若你有我爹的消息,请尽快告诉我。”
暮夜玺面不改色,眼里却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不过瞬间便消失不见,看着她光彩熠熠却隐含焦虑的眸子,并未作答复。
她只道是他不喜欢多言,朝他挥了挥手便策马离去。
刚牵着马一进府,念儿就哭着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姐,你当真吓死念儿了,今早回府的侍卫都说没见到小姐,念儿还以为,以为你又……”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安若槿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眼眶也忍不住的泛红,叹息一声,轻轻地抱了抱她,“傻念儿,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别瞎担心了。”
念儿红着眼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点了点头。自从小姐被大夫人陷害之后,她整天都为小姐的安危感到忐忑不已,她这次独自一人去了趟云梅镇,叫她如何不担心?
见念儿心绪平稳下来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有爹的消息了吗?”
念儿小心地看了眼安若槿,随后苦着脸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般紧接着说道:“不过二夫人好像已经托人将此事上报给了皇上,小姐不必太担忧了。”
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认为将此事报给皇上会有什么用。
不过,以她所知道的朝廷上的事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是此事的主谋,要她说,八成是左相府的人。
午后,安若槿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冥思苦想,她在想要从哪里开始着手。
正愣着神,一枚利器破风而来,擦着她的耳朵飞过,稳稳地插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她立马凝神望去,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扭头看了眼插在柱子上的利器,微微蹙眉,上面绑着一个小卷条。
她起身走过去将它拔了下来,取下卷条,打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两行字,“今晚戌时东大街外的破庙,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眉头越锁越深,会是谁?怎会知道她想知道什么?这种被别人玩弄于手掌的感觉真心让人火大!好似对方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对对方却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溢于言表。
她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免费的午餐,今晚此去绝无好事!可她的好奇心却完全地被勾起,有机会知道容老爹的所在,怎能不去一试?
本想躲着念儿偷偷地出去的,却根本没见着她的人影。这样也好,免得她又为她担惊受怕。
一路行至破庙,人烟稀少。安若槿敛了敛神,脚步也跟着快了起来。
刚抵达破庙,就远远地看见一身披深褐色大袍的人背对着她立于前方不远处。缓缓地停了下来,心中不祥之感愈浓,这个身影,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既然来都来了,就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即使是硬着头皮,也得上!想至此,便毫不犹豫得抬脚朝那人走去。
她在他身后一丈远处站定,沉声道:“敢问阁下约我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并未作答,幽黑的空气静谧的可怕。
安若槿欲再次询问时,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刹那间怔在原地,熟悉的如地狱般的画面一幕幕的出现在她面前,鬼面人!
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她这算自投罗网吗?
那人站在原地没有动,视她如蝼蚁,阴里阴气的声音自他喉中发出,“别害怕呀小姑娘,我又不会吃了你。”
安若槿仍未停止后退的步伐,眼睛使劲瞪着他,生怕他稍微一动她就会命丧黄泉。
“从你身上已经得不到任何价值,我干嘛取你性命。”那人循循善诱。
她突然站定,并不是因为听到他说的话而不再害怕,而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即使想逃也逃不掉了,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又怎可退步?
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勾唇一笑,缓缓道:“好久不见,能在这里见到阁下还真是个惊喜。”
那人微微一怔,随即开怀大笑,“你可知我叫你出来的目的?”
“你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这般人猜得到的。”
“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她眉头微蹙,随即笑道:“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哪有资格跟你谈交易。”
“哦?是吗?我倒觉得这笔交易同你做最合适不过了。”
她眸光微敛,不急不缓道:“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到受宠若惊,不妨说来听听,看可不可行。”她怎么可能会跟这种人谈什么交易,不过眼下不依他又万万不可。
那人细细打量了下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说这话的真实性。随即拍掌叫好,“你只要去太子府盗得我要的东西,我便告诉你你爹的下落。”他相信,这对□□力不小。
手紧紧握成拳,果真是想让她为他做事,只可惜,她做不到!
她眉头轻挑,“你这么大的本事,区区盗东西这种小事岂会做不到?”
“这是给你机会。”他话里透着阴凉。
“这个机会我可以不要。”她斩钉截铁。
“是吗?”他冷冷扫了眼她,“这可由不得你。”随即手一挥,袖袍带起一股强风。立马破庙里发出了一阵声响,随后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确切的说是有人被押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