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面,她静静伫立了许久,仰头看着房间的窗口,帘布是半打开状。微微蹙眉,她怎么记得走的时候把窗帘全部拉上了的,甩了甩头,或许是她记错了。
她将袖子一撩,沿着绳子爬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窗口站定,看向楼下,其实并不算高,但还是颇有成就感,拍了拍手掌,自诩道:“看来我还挺有做小偷的潜质啊。”
正欲回头,一股凌厉的风从身后急速窜来,眉头微皱,身形往侧边一偏,转身伸手直击对方脖颈,然而那人也不闲着,手中匕首立现,泛着森寒的光芒,直直朝她刺去。
低声咒骂一句,借着他的肩膀一个跟头翻到了他身后,袖剑稳稳地抵在了他的脖子动脉处,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对方并没有说话。
她清楚地知道很多人为了事情不败露会不惜咬舌自尽,为了制止他干这种蠢事,她一只手拿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后面狠狠地捏住他的牙关,迫使他的嘴使劲张开。
良久见对方仍是沉默,她才发现他的嘴被她如此捏着根本就说不出话,微微挑眉,在他后颈处扎了一针,然后轻轻一推,那人便全身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安若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急不缓道:“说吧,谁要杀我?说完我就放了你。”
那人沉默了一阵,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极其耐心地再次问道:“说还是不说!”她是真的不想杀他,杀了他对她没半点好处,何苦为难他人为难自己。
那人眼里露出一丝绝望,任她怎么说,他都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耐心一丝丝的被磨掉,不再等他开口,她直接上前捏住他的牙关,刚欲开口骂人,她就被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震惊到了,只见那人张开的嘴里空荡荡的,还渗出一丝丝的血。
她极力忍住胃里那阵不适,手也渐渐松开了,怔怔地后退了几步,缓和了一下心绪,喃喃道:“谁这么残忍?”
她知道她这是在问他话,也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不可能会回答她,到底谁会如此没有人性?为了自己不被泄露出去,生生将人的舌头割掉?
她看了眼深黑的窗外,淡淡道:“你走吧。”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
然而,身后一片静默,正当她再次打算开口催促时,一阵利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声闷哼。
随后,整个房间再次变得寂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却莫名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安若槿身体紧绷着,眼里带着一丝懵愣,缓缓地转过身去,木讷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感觉呼吸都有点停滞,闭了闭眼,算是为他默哀,她相信他并不想杀她,只是身不由己吧。
看样子今天晚上这觉是不能好好睡下去了,看了眼凌乱又充满血腥味的屋子,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包袱,便转身走到窗口,再次沿着绳子爬了下去。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四处一片寂寥萧索,冷清的让人不会认为这是夏末该有的气息。
这个时辰了,该去哪儿呢?正踌躇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随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传来,“安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在街头晃悠不安全,若不嫌弃,请随我走吧。”
顿住脚步,她抬头看去,惊讶道:“孟离?你,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恰巧在大街上碰到她,她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巧的事情,该不会是暮夜玺那个变态要他跟踪她吧,随即勾唇一笑,还不承认喜欢她,这不是很担心她的安危嘛!也好,正愁着没处去,现在有好住处送上门,反正她脸皮厚,不去白不去。
“我……有点事情。”孟离微微低眼道。
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管它是巧合还是啥呢,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好。二话不说,便屁颠屁颠地跟着孟离走了。
一走进他们住的客栈,就忍不住地啧啧,真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这么大气。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也是堂堂右相府的三小姐呢,便抬头挺胸地往前走,她也是有钱人!不过钱都不在她手上而已。
“安姑娘,这一排的房间任你挑,我先下去了。”孟离交待完就离开了。
天哪!暮夜玺是把整个客栈给承包了吗?真豪!边兴奋的同时边摇头自言自语,“唉,真是败家子。”
“你说谁是败家子?”不冷不热的声音在旁边一房门打开的同时传了出来。
安若槿站在原地抖了三抖,随后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暮夜玺,笑意盈盈道:“谢谢你请我过来住啊,不然我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
后者挑眉,一本正经道:“我不记得请过你啊。”
她一愣,随即打着哈哈道:“怎么可能,你别再跟我装了,再装我可不喜欢你了。”
“嗯?”他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怎么搞得好像她现在就很喜欢他一样。抓了抓头,撇开话题,“我想洗澡,你能帮我弄点热水过来吗?”出了一身的臭汗,黏黏的很不舒服,虽然现在汗水早已蒸发了或被风吹干了,但不洗澡还是不习惯。
“自己去楼下提吧,还有,你要住这里的话也可以,到时候记得交房租。”他波澜不惊道。
安若槿震惊了,她以前怎么不觉得暮夜玺是个这样子的利益小人呢,亏她还认为他是谦谦君子一枚呢。
一口怨气往肚子里吞,斩钉截铁道:“收个房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右相府的千金,区区一个房租还交不起吗?”右相府千金这个头衔还真好用,摆在哪里都自信满满。她往四周望了一眼,随后走到他对面的房门口停下,朝他伸出一只手,“钥匙给我,我就住这间了。”
“钥匙不在这儿,去管店小二要。”
她瞪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地收回了手,下了楼。
她拿来钥匙,开门进屋提了两个桶子,就噔噔噔地下楼了。
不一会儿,安若槿轻快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孟离,你真是太棒了!不光人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比你那个二少爷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话说得孟离心尖直颤,冷汗直流,回头不会被揍吧?
“孟离,你应该好好教教你们家那个,给他做做榜样,他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一狡猾的老狐狸。”
孟离频频点头,心底却忍不住地嚎求,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我可是还要跟着少爷混日子的呢!
安若槿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孟离像是在听咒语般头昏脑涨,好不容易到了房门口,孟离终于舒了口气,“安姑娘,水给你放好了,你看下够了不,不够我再去提两桶上来。”
安若槿连忙摆手,“够了够了,辛苦你了。下次你跟你家二少爷说,要他给你多发点工钱。”
暗叹一口气,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甘愿为暮夜玺做牛做马不离不弃呢?
舒舒服服得泡在浴桶里,感觉水确实少了点,不过也不好意思那么麻烦别人,又不是她的手下,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为她做那么多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边哼着童谣边搓洗着身子,感觉特别的放松,一整天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歇息会儿了,虽然还没有找到容老爹,但既然暮夜玺说他人在京城,那她相信他应该是安全的。
勾勾唇角,不知从何时起,比起自己,她似乎更相信暮夜玺了,这股信任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莫名的相信他。
渐渐地,抬着的手臂越来越无力,眼睛也有点睁不开,昏昏欲睡,看来今日确实是太累了。
正欲起身,一抹影子从窗前晃过,安若槿心里一咯噔,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窗口,却什么都没有。
甩了甩头,应该是眼花了吧,这里是楼上,谁会那么无聊在窗外飘来飘去。
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切都是平静的模样,看来真的是她眼花了。
眼花?良久,她不信邪得再次抬头看去,床沿,蚊帐,桌子,桌上的油灯,包袱,窗户,墙壁,一切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一层,两层,晃来晃去,动荡不已。
微微皱眉,她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困得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用手揉了揉眼睛,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低骂一声,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