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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明青早已拿出木板下泣不成声的婴儿,亲吻婴儿的脸颊:“锦兰,这孩子真乖,出了城门才哭。”

    谢锦兰却瞧不过眼:“若是真乖,就该一直不哭。”

    这孩子是个麻烦,但也代表着极大的机遇。当今的孩子可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孩子吗?将来若是好好运作一番,便是泼天的富贵。但眼瞧着这个孩子的模样,若不好好养着,是长不大的。

    方明青却将孩子递给了谢锦兰,也不管谢锦兰身体的僵硬,嬉笑道:“你先抱着,我出去下。”

    孩子被困在谢锦兰的怀中,也不知怎么的,哭声停了下来,小鼻子翕动着,嘴巴血红衬的脸色铁青。这可是饿了?刘氏,家庙,槐县……公主,追兵……初十,今日是初十!谢锦兰猛地眼前一亮。

    “明青,改道,我们去家庙。”

    方明青听此,心中疑惑,却不知这家庙在哪,却见车夫立刻调换了马头。月光明灭间,他瞧见了车夫的原貌。怪不得下午还话多的车夫,现在不肯说话了,原是换了个人。

    “你,你……”方明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身上并没有杀气。

    “我奉贵妃之命,保护皇子安全。”

    怪不得那退休宫女这么放心地把皇子交到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手中,原来这贵妃还有后手。

    “之后,我会寻一个时机给你按上一个身份。你可别吓着我媳妇。”

    那车夫登时横过一眼,欺负暗卫都是单身狗不是?

    方明青也不怕,这两人现在还得靠他。听着风呼啸着从耳边跑过,嘴一刻也不停。

    “我这媳妇对我可是一见钟情。我想不娶都不行。啧啧,她长得可真美,比我瞧过的都美。偷偷告诉你,我这媳妇可是天上的绛珠仙子,她下凡可是为了给我还泪的。我可万不得让她哭,万一她还完泪,回天上去,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暗卫暗暗翻了个白眼。

    “方明青,你给我进来。”

    羞恼的怒喝在耳边炸开。

    方明青立刻身体僵硬,按理说锦兰听不见的才是,对着暗卫道:“你瞧,我这媳妇一刻也离不开我,多向我学学。”

    说完,弯腰进了车厢内,这一进车厢,就被塞进一个肉团子。

    谢锦兰面色通红,胸前用布挡着。方明青一眼便瞧见了胸……前的布,咳嗽了两声:“咳咳,这孩子是饿了。”

    “待会到家庙会有人喂孩子的。”谢锦兰也不瞧方明青,“你先哄着。”

    夜色中,一队人马急速行着,到了岔路口,又一分为二,各自前去,且派了一人回城里去。

    而这队人马和那辆马车之间相隔不远,若是再慢些,定是能够发现那辆马车。

    然而有些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偶然,注定了那对人马追不上那辆马车。

    皇宫内

    皇帝冲着跪倒在地的一众人不知摔了几个茶杯。

    “只有北门有过那刚出世的婴儿?到了现在也没给朕追上?朕配给你们的神驹,你们养的可真肥啊。”

    说罢,一甩袖子,不管底下跪着的人,径直出了大殿,到了后宫,所到之处,跪了一片。

    “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睡?”

    琳贵妃抹着红彤彤的眼睛,千娇百媚道:“妾睡不下,一想到妾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正在受苦受难,妾这心肝便被搅得七零八碎的。五郎,你说……”

    “你别瞎想了。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你且好好抚育他长大。”皇帝却是听不下去,拥着琳贵妃哄道。

    怔怔盯着床幔的皇帝自是看不到琳贵妃眼中的冷凝,这皇帝对琳贵妃是千好白好。只不过,皇帝这人迷信得很,而宗亲中又有双生子乃不详之兆的传言。所以琳贵妃在得知自己所怀的乃是双胎时,就谋划好了这一切,本是欲杀死一个,却万万想不到自己下不了手。只好选中另一个方案,将孩子送走。

    琳贵妃直起身子,面对着皇帝道:“我一向宽以待人,更是与宫中姐妹交好。唯有……啊,皇上,会不会是?”

    “够了,贵妃。”皇帝瞧见贵妃被吓得花容失色,又软下声音,“莫乱想了。这孩子不回来也好。朕还有事,你先歇息吧。”

    徒留下琳贵妃在床榻上神色明明灭灭,王海那个老东西,塞了那么多的银子,还办不好差事,居然让五郎知道了……

    而本应该早已离开的皇帝却站在殿门前,看着这座特意为琳贵妃修建的宫殿,嗤笑一声:“呵,王海,朕是不是太宠贵妃了?越发没有眼力见了。”

    立在皇帝身旁的太监总管王海没有回答,也知晓皇帝不需要他回答,近几年皇帝越发古怪,他也把不住那个度。

    “她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若不是看在她给朕添了一个孩儿,哼。”

    “嘎嘎嘎”一队乌鸦飞过,为这夜色平添了几许诡异。

    方明青抖了抖手上的鸡皮疙瘩,指着眼前落魄的房子道:“这就是家庙?”

    “是啊,这就是家庙。一座关押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家庙。京中但凡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的女子都会被送到这所家庙,日日劳作、念经。呵,可到底有多少错是真真切切她们做过的,谁知道呢。进去吧,这寄宿也是家庙的一大特色呢。”谢锦兰口中带着极大的哀伤和悲切,为这些女子,为自己。

    打开院门,没有人引着,也没有灯笼。只有月光,方明青极其不适应,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偷偷拽住了谢锦兰的手。谢锦兰夜视能力显然不错,盯着自己被拽住手,嘴角扬起,果然乖巧。

    不一会儿,方明青便和谢锦兰来到一幢小楼。里面有一老妪挑着灯,偷喝酒。

    “啧,怎么来客人了?呦,还挺面生。”老妪一开口,便引人反感,“怎么还带着妻子孩子来?”

    “城外邱员外的亲戚,想见见世面,你给他安排着。新丧着妻呢。找一个有奶水的来,银子管够。”谢锦兰音色变得尖锐起来,好似一个接客的老鸨。

    老妪听了,笑了笑,拍拍手,出来一青衣女子。女子来到方明青面前,伸出右手,引着方明青上楼。

    方明青却瞧着谢锦兰,隐隐觉着不对,可谢锦兰也不理会他,只得一人跟了上去。方明青上去不久,就有人领着另一个女子过来,这女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脸上带伤,粉嫩的新伤掩盖不住朱红的旧伤。

    “这可是贵客,好好招待着。”那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现在一楼只剩谢锦兰,孩子,那女子和老妪了。

    女子低眉顺眼的,谢锦兰也不管,尖锐着嗓子道:“我领她上去了,就在老房间,记着给我送早食,你也知道我的规矩。”

    说完,递了张银票给老妪,老妪面上皱纹多了些:“你且放心,你我可是多年的交情了。”

    谢锦兰也不管老妪,身姿娉婷地上了楼,从背影来看一点也不像原先的她。

    老妪见只剩自己一人时,啐了一口:“拿乔!”手里还在摩挲着银票,想要知晓这是多少面额的。

    不过几时,一人慌张地跑来,在老妪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妪脸色登时大变,取了拐杖,任凭那人引着自己回了房。

    原来这是个瞎子。

    而家庙门口却是有着五个带刀侍卫,面色不耐地看着眼前的老尼姑。

    “我等可是奉了皇命,你们还要拖到几时?”

    “军爷,你看我这家庙中皆是女眷,入了夜,早早就关了院门,怎么可能有人混进去?”

    那五个带刀侍卫正是一分为二来的黄武卫,这些人只看军令,绝不讲人情。此时被这两人拦在家庙门口已是多时,心中耐心告罄,推搡着准备闯进。

    这是一个尼姑出来了,见到此人,年长些的黄武卫登时脸色变了:“大长公主。”话音落了,便行了一礼,其余众人也具是行礼告罪。

    “你们为何追到此处?”大长公主见黄武卫面露难色,挥退了余下众人。

    黄武卫也不敢隐瞒,悄声道:“这,是为了追回刚出生的皇子。”

    大长公主冷声道:“大胆。”

    五个黄武卫皆是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大长公主闭上眼眸,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是只有你们黄武卫出动?”她那弟弟,她如何不知,要是只是丢失皇子,还不大派人手,哪里会这么偷偷摸摸,其中必定有隐情。

    “是。”

    “谁的孩子?”

    “琳贵妃。”

    “你们且等着,本宫换套衣服,随你们进宫。”

    “这……”

    “无妨,一切有本宫担着。”

    徒留下面如土色的那个年长的黄武卫,其余黄武卫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平日里的老大哥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只见这年长的黄武卫缓过神后,就对着众人道:“你们可知,前些日子戏文里唱的疯癫郡主是谁?”

    “莫不成,是这位?”年龄最小的黄武卫开口了。

    “呵呵,不是。”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却又听到,“这位远超那疯癫郡主。”这一口气便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这一切其实一直在谢锦兰掌控之中,大长公主,前世谢锦兰唯一心怀感激的人。正是她引着谢锦兰反思世俗,打破了谢夫人给谢锦兰定下的条条框框。也正是她庇护了疯癫的谢锦兰整整一十二年,直至她去世。

    “刘氏。”谢锦兰也不掐着嗓子,改换回自己的嗓音,那女子也不惊讶,喂着孩子。

    谢锦兰不由得又叫了一声:“刘氏。”

    那刘氏也是谢锦兰认识的,唯一一个反抗了那些人的女子,不过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谢锦兰喜欢这样华丽热性的人,所以她想带走刘氏。

    喂好孩子后,刘氏朝着谢锦兰微微一笑,不开口。

    谢锦兰叹了一口:“刘氏,我知晓你是被冤枉了。”

    这时,刘氏才有了些许情绪,变得激烈,粗嘎着嗓子,在这黑夜中仿若恶鬼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这世人的嘴啊,就像刀子,早就把我给千刀万剐了。您眼前这一个不过是个活死人。”

    福了一礼后,刘氏转身想要离开。

    谢锦兰也不阻拦。

    正巧这时,一个小尼姑进来了:“大长公主,请客人前去一聚。”

    谢锦兰心道,终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