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边的凉亭中,高源景一字一句地教着韩长祚回去后,该如何对长公主撒泼打滚,达成目的。
韩长祚听得十分仔细,只恨自己没有带着纸和笔,能全都记录下来,倒背如流。
看着他如此上道,高源景心里也是欣慰。
“你回去后,先照着我教你的去说去做。若是还不行,你再来找我就是。”
高源景意味深长地拍着韩长祚的肩膀。
“你放心,裴萧萧可是京中万千儿郎的梦中人,舅舅不会害你的。”
韩长祚暗暗咬牙,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发作。
手里的杯盏都快被捏碎了,脸上还要扬着一无所知的天真笑容。
“嗯,我知道,舅舅是娘的手足,才不会害我。”
高源景满足地为自己斟酒。
“时间不早了,你可还要在这里多陪陪舅舅?还是要回府去了?”
“舅舅倒是舍不得你走,我们甥舅也是难得碰面。只是怕皇姐舍不得你,怕被我教坏了。”
韩长祚憨直地点头。
“是不能和娘说。娘说过好几次了,让我离舅舅远一些,会被舅舅带坏。”
“不过舅舅无需担心,一会儿有人来接我的。”
高源景脸色臭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从韩长祚嘴里,听见长公主对他的真实评价。
很破防。
更想搞事了。
曲江上一条花船由远而近,缓缓驶来。
船上挂着大大的“孟”字招旗。
韩长祚眼睛一亮,指着那艘花船,颇为激动地道:“来接我的人到了。”
“舅舅我走了啊。”
高源景在看到招旗的刹那,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猛地转头去看韩长祚。
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
高源景攥着酒盏,眼睁睁地看着裴孟春从花船中出来,笑吟吟地扶着韩长祚上船。
离开前,还朝自己遥遥行了个礼。
高源景木然地看着那艘花船远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万万没想到,裴孟春会过来接人。
那岂非一会儿只需言辞上做些手脚,韩长祚就会把自己方才教他的那些全盘托出?
空了的酒盏被重重砸在案桌上。
刚要聚集过来的女子们,被吓了一跳,停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过来。
高源景没理会她们,铁青着脸,直接离开。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皇姐之前,就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花船上,裴孟春听完韩长祚的转述,险些失态地捧腹大笑。
裴孟春用手指擦干眼角沁出来的泪。
“他果真这样教你的?”
“一字一句,全无错漏。”
就是这么教的。
裴孟春长叹一声。
“亏我先前以为他城府颇深,心有谋划,原来也不过如此。”
江面粼粼波光,带着夕阳映照在江面的浅金色光芒,反射到了裴孟春的脸上。
“你便照着他说的去做。”
韩长祚略带迟疑地问:“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长公主会被你烦得暂时不想见你,萧萧也会因此对你有所厌恶。”
裴孟春打量着韩长祚。
“你害怕吗?好不容易让她对你改观,却又要打回原形,甚至比原来更坏。”
韩长祚一直沉默着,仿佛心中天人交战。
直到花船即将靠近岸边,他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怕。但是我更怕不能护她周全,不能令她安稳度日。”
“我可以一直做个被她看不起,被她当作藏在阴暗角落中的卑鄙之人,被她远离。”
“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深陷泥沼,无人相助,受尽伤痛。”
我可以不得到她,但是她必须要幸福。
韩长祚发自内心地笑道:“不过我知道,萧萧素来心软,若是有朝一日获知真相,定不会误会我。”
“我未曾见过,她那样好的女子。”
“也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裴孟春走到岸上,转过身,去看在哈都陪伴下,自船舱出来的韩长祚。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收回那盒珍珠,是为了有朝一日,再送回去?”
“嗯。”
“作添妆也好,重修旧好也罢,我都会再送回她的手中。”
“当然,若能以定情信物的身份重回相府,我会更满心欢喜。”
裴孟春端详着他脸上满含幸福的神情。
“如此,那你就好生努力吧。”
韩长祚坐上回府的马车,边上跟着护送他回府的裴孟春。
车帘随马车的行进而飘动,露出外头裴孟春的衣摆。
韩长祚不知道,裴孟春与他父亲截然相反的态度,图的是什么。
但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对自己释放出善意的人。
如果说有朝一日,全天下的人都背叛裴萧萧,将她从如今的闪耀,推落至尘埃,受万人践踏。
那么护在她身上的,必然有裴孟春的身影。
纵裴孟春有千般心机,万种谋虑,他对裴萧萧的爱护之情,却不掺一丝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他真对自己有所图谋,自己也愿意牺牲。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只是裴孟春,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韩长祚猜不出来。
他早已失去了皇子身份,即便保有,也全无争大位的可能。
作为京城出了名的傻子,无官无爵,不能在朝堂上给予裴文运帮助,也不能给孟氏商行行什么方便。
真要细究,恐怕就只有一直拼命护着自己的娘了。
可他娘从来都不插手任何庙堂之事,也不会贸然向圣上讨要什么。
万事不沾身,这是他娘能圣眷不断,至今简在帝心,不被圣上和邬皇后厌恶的关键原因。
韩长祚可以牺牲自己,但不会牺牲爱护自己,为自己付出那么多的人。
他的债,他的选择,他自己负责。
如果裴孟春打的是他娘的主意,那么抱歉,他不会手软。
他脑子的确不如裴孟春,但不代表武力值也不如。
大不了,上校场比一回。
立下生死状,愿赌服输。
他用命去换,去抵,总够了吧?
裴孟春仿佛是韩长祚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在把人到公主府后,对他说道:“你不必想那么多。”
“我不需要你牺牲任何人,任何事。”
“宸妃娘娘是,长公主也是。”
“人心都是肉做的。自己心疼的人被人欺负了,自己难受。别人心尖尖上的人挨了欺负,也一样会难受。”
“我虽非君子,却也自认不是小人。”
“好生休息吧,明日照常上课。”
徒留越发摸不着头脑的韩长祚在原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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