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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老实交代

    长公主今日起了个大早,精心装扮一番,等出来用早膳的时候,韩长祚都已经吃完很久了。

    他看着长公主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庄重模样,一肚子话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虽然裴孟春要来公主府这事,他也很看重。

    但是像他娘这样,倒是大可不必。

    长公主扶了扶头上快掉下来的金钗,气定神闲地小口小口喝着莲子百合粥。

    余光扫过儿子,非常不满意。

    “你看看你穿的这一身是什么?给我回屋换了去!”

    韩长祚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还……还好吧?

    也没有很拿不出手吧?

    自己平时不就这么穿的吗?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手指头戳着儿子的脑门。

    “来的是裴孟春!裴孟春,知不知道?”

    “你也长得不算差,怎么就不能好好打扮一下,给娘长长脸?!”

    韩长祚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他就是把千花百鸟穿身上,看起来也不如裴孟春。

    何必呢。

    这强,我们可以不必去争。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长公主心里当然清楚。

    大概也就武力值能比一比了。

    但在母亲心里,自己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

    哪怕现实给予重锤,她也死不悔改。

    打扮好看点,让她自欺欺人一下怎么啦?

    身为大晋独一份的长公主,难道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能被满足吗?

    长公主二话不说,押着儿子回去房里,把所有应季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在韩长祚身边比划来比划去。

    还没等确定好,前面就来报,说裴孟春到了。

    长公主一时慌手慌脚起来,顾不上再给儿子换什么衣服,拉着人直奔前院去见客。

    快露面的时候,长公主慢下了脚步,调整自己的表情,端正着仪态。

    还不忘回头瞪一眼儿子。

    “往后人家就是你的夫子了,再整日哄骗夫子逃去外头玩,我就让他打你。”

    “裴孟春可不是钱夫子,年老体弱,走个路都得拄拐杖。人家一身武艺,和你能打得有来有回。”

    韩长祚乖乖点头,老实跟在他娘后面进去。

    裴孟春本在席上煮茶,见长公主出现后,立即起身见礼。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袅袅烟气映照着艳阳,洒在裴孟春身上。

    如梦似幻。

    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晃了神。

    公子世无双,这话大抵就是为裴孟春量身而作的。

    釜中茶汤沸腾,发出扑扑的声音,碾碎至米粒大小的茶叶随着茶汤上下翻飞。

    “长公主。”

    一声轻唤,如仙音入耳。

    长公主扬唇一笑,“裴家大郎来了?坐。”

    三人坐于席上。

    裴孟春将二沸时取出的沫饽倒入茶釜,待茶汤再次翻涌,如巨海浮浪,分别为长公主和韩长祚倒了茶。

    “殿下这套待客的器皿乃上佳之品,孟春一时手痒,还望殿下见谅。”

    “世人皆说裴家大郎煮的一手好茶,今日我有幸品鉴,说出去怕是要羡煞旁人。”

    长公主低头浅饮,一股悲凉的惆怅自心底而升。

    人比人,气死人。

    她儿子根本不擅风雅之道,教过多少次,还是笨手笨脚学不会。

    看看人家!

    茶煮得好喝,也就罢了。

    煮茶时的风姿,都那么赏心悦目。

    不点破,谁能猜得出这是流氓之子?

    怪道那些世族常说,裴家大郎是投错了胎。

    长公主将温热的茶盏捧在掌心,慢慢摩挲着茶盏上的手绘花纹。

    “说起来,这回还多亏了萧萧。否则我还要担心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学的完四书。”

    裴孟春微微一笑。

    “四书之精妙,孟春不过学了些皮毛,略懂而已。舍妹不通此道,思虑不周,贸然向殿下举荐孟春。得殿下抬举,孟春自当尽力而为。”

    说着,将目光转向了韩长祚。

    “都言韩公子天真纯朴,心性如稚童,可辨世人之真伪,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你这是谬赞了。我只盼着往后你别日日寻我告这逆子的状就好。他呀,皮得很。”

    “阿祚,往后你就跟着裴家大郎好生用心。学的好,娘有赏。”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韩长祚,眼中威胁不言而喻。

    学不好,皮鞭伺候。

    韩长祚点点头,在长公主的示意下,起身向裴孟春行了大礼。

    “长祚拜见夫子。”

    裴孟春也跟着起来,将摆在身边的那个方方正正的包袱也一同提着。

    “公子求学心切,那孟春也就不推辞了。授课就从今日起。”

    “有劳公子代为引路,我想看看公子过往的功课,知道一下钱夫子的授课进度。”

    “你们去忙吧。我一会儿还要入宫去见皇后。”

    这些日子,各家女眷入宫的次数甚是频繁。

    一则是为了太子的婚事。

    二来,邬容琴一直留宿宫中,是否给予位分,至今尚未有定论。

    长公主对邬容琴没有丝毫兴趣,但太子的婚事,邬皇后还是需要她出面把关,一起相看。韩长祚带着裴孟春去了书房,把自己三个月的功课全都一股脑儿地搬出来,让新夫子检查。

    裴孟春一张张翻着,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像是用小钩子在诱惑人心,又仿佛只是出于礼节,并无旁意。

    书房的窗户都大开着,穿堂风阵阵,吹走了房内的酷热,也带动了裴孟春的罗带。

    人不动而衣带翻飞,心不动而江水潺潺。

    这一瞬间,韩长祚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裴孟春会受到京中贵女们无视家世出身的疯狂迷恋。

    如溪流,斩却不能断,似江河,不争不抢,滋润心田,似海,能容万物。

    便是被世族众人夸赞的崔绩,都不能拥有这一份从容自定。

    “公子对钱夫子的授课方式,是不是不太喜欢?”

    韩长祚犹豫了下,选择说实话。

    “是。”

    但裴孟春是怎么看出来的?

    裴孟春指着纸上的角落,空空的,没有写一个字。

    “上面有印痕。想来是公子用硬物刻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裴孟春放下手里的那叠功课,笑得意味深长。

    “尽数是对钱夫子的埋怨。”

    被发现自己的隐秘,韩长祚也不好意思起来。

    “钱夫子他……授课甚为老派。”

    “嗯。钱夫子素来以肃慎着称,虽教出过不少有名学子,但为人是古板了些。”

    裴孟春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我对韩公子的学业已是了然于胸。”

    “现在我们不妨敞开胸怀,畅谈一番。”

    “毕竟公子似乎对我的妹妹,有些非分之想。”

    裴孟春拉过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包袱,一指挑开打好的结。

    韩长祚认识那个盒子。

    太眼熟了。

    是他选了很久,才挑中的。

    “裴夫子这是何意?”

    韩长祚还在做垂死挣扎,希望能蒙混过关。

    “此物是给我的见面礼吗?”

    裴孟春笑了起来,张嘴就是流利的北戎话。

    “月牙儿高高天上挂……”

    韩长祚当即变了脸色。

    裴孟春笑容更甚。

    “还不肯承认?”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我记得,那夜你说,今日萧萧会去花容楼看还未发布的新品,所以让那些北戎护卫分出几人来,提前去花容楼守着。”

    “不如我禀告长公主,以了解民生为由,带公子外出,前往花容楼查看究竟?”

    韩长祚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盯着裴孟春的笑脸,一字一顿。

    “我并无恶意。”

    “我知道。”

    “你不仅没有恶意,还对裴家充满善意。”

    “公子不必紧张,更无需担忧。我对公子也无恶意。”

    “公子不过心悦萧萧,不曾谋害于她,这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至于公子在人前的言行,定有公子你的苦衷。我无意干涉。”

    “只要你不对相府不利,不伤害萧萧,我也无意与公子作对。”

    韩长祚心头一松。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狠狠教训,至少也少不了打一顿。

    裴相对自己,可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没想到裴孟春还是个好说话的。

    就当韩长祚放松警惕,神色缓转,裴孟春才道出今日的最终目的。

    “所以,现在我们是否可以来谈一谈,你提防的究竟是谁。”

    “是谁,想要对我的妹妹不利。”

    “恳请六皇子殿下对裴某据实以告。”

    喜欢家父奸相:我把主角都埋了我把主角都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