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前世在终南山,向她讨水喝的青衣公子是晏修?
祝思嘉都被这个诡谲怪诞的梦吓醒了。
不会的,隆昌十年那会儿晏修定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怎么会突然现身终南山呢?那两个路过别院的公子,想来是西京城中别的权贵。
祝思嘉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上辈子的事与这辈子何干。
……
转瞬之间到了封晋大典。
宫女送来大典仪式上要穿的华服,祝思嘉站在立地的长镜前,看着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换做以往,套上如此繁重的衣物,再走这么多过场她完全吃不消。
可自从她得知晏修送来的药是补药,就老老实实喝个精光,也不会想法子吐出来,短短时间便有了显著效果。
西京一天比一天冷,她的四肢却没有以前那么凉了。
这是套墨色缕金凤纹蜀锦长裙,裙摆曳地三尺,腰上缀了条绛红色青鸟纹金镶玉的宽束腰,侧面望去,祝思嘉的腰,几乎被勒出一个前所未见的细度,就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
“瘦了。”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覆上祝思嘉的腰,隔着厚厚发硬的一层面料,反复在她的腰间摩挲。
祝思嘉偏过头,那句“见过陛下”还未说出口,十二串垂落的冰冷冕旒扫到她的眼睛,冕旒后是一张浓眉似剑、冷峭俊朗的脸,正低头看她。
晏修果断挑开冕旒:“这么不小心。”
祝思嘉揉揉眼睛:“不疼的,陛下。”
双眼的痒意散尽,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晏修,仿佛着了迷。
晏修今日换的,乃是帝王在婚典上才会穿的华服,大秦并不兴朱色,因此连男子婚服左右也离不开以玄色为底。
但玄色几乎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颜色,这天底下任何男子若在他面前穿玄衣,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大典快开始了。”晏修向祝思嘉伸去手,顺道捏了捏她的鼻尖,“想看,今日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祝思嘉只笑笑,没接话。
……
大典结束,晏修摆驾御书房,留给祝思嘉的还有许多未尽的礼节,全套做完时已近黄昏。
难以想象,她一个小小婕妤都要面对这么多繁文缛节,那晏修的皇后又该如何?
祝思嘉从未想过自己要当皇后,她也并不觉得晏修会立她为后。
她给这段关系做的规划,便是最后能落得个好聚好散的结局,也算不枉重来这一回。
祝思盈一早收到她的口信,提前在长乐宫内等候她。
“臣女见过祝婕妤。”
祝思嘉先把她扶起,吩咐左右道:“你们都下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祝思嘉见到发生在祝思盈身上的变化,满意得不行,“你的仪态竟是比从前舒展大方上不少。”
祝思盈高兴得很快破了功:“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祝思嘉握住她的肩:“思盈,你一向聪明,学东西又快。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些地方上,这些东西最大的用处,无非就是为你招惹一些不入流的男子,你该去学一些更有用的。”
祝思盈很快就泄了气:“姐姐,我不明白,难道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祝思嘉道:“你是个懂事起来就让我省心的孩子,只是缺少指教,今夜咱们多的是时间,姐姐慢慢教你。”
祝思盈拿捏不定:“姐姐是想我留宿宫中?可陛下今晚不会让你侍寝吗?”
听旁人说,今日这大典的排场可是比立后还要隆重,说得更好听点,这是陛下给姐姐的一场新婚礼。
祝思盈一开始不以为然,直到冕冠华服的陛下,带着盛装打扮的姐姐从人群里走出来,她屏住呼吸,仿佛看到了天人。
所以今夜……算得上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吧?她贸然留宿长乐宫,打搅了陛下的雅兴,当真不会被杀头?
祝思嘉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
她郑重向祝思盈交代了这些日子考虑的事,祝思盈一点就通,她也教得省心。
时光飞逝,窗外天色就沉了。
祝思盈附在她耳畔好奇发问:“红菱的尸首已经让哥哥安置妥当……姐姐要她的尸首是作甚?”
祝思嘉却反问她:“那夜我让你助我以炭气毒杀她,你为何不问我缘由就应下?”
祝思盈:“姐姐做任何事都事出有因,自有打算,我不必过问照做即可。”
祝思嘉称心道:“很好,以后不必要的事,我就不浪费口舌与你解释,你只管尽心做。”
她还想委托祝思盈替她做另一件事时,殿外就传来胡顺海的声音。
晏修果真要来长乐宫过夜。
祝思嘉让祝思盈稍安勿躁,随意活动了下腰肢,往殿外走去。
半晌,果然听见晏修带人离开的声音。
祝思盈好奇道:“姐姐是如何支开陛下的?”
祝思嘉:“我悄悄骗他说今日来月事了,我还不信,在殿外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他还能扒开我裤子验证不成?”
若让他进了寝殿——祝思嘉马上打断了这个猜测。
晏修不是那样的人。
太极宫灯火乍亮。
祝思盈把藏了一天的书信,从袖中掏出递给祝思嘉:“这是你不在府上时,有人送来的,差点被云姨娘截去,亏得我当时正好外出归家。”
祝思嘉接过信,看到封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了然:“北地故人之信,真让她看也无关痛痒。”
祝思盈对她的信不感兴趣,只抓紧时间向她讨教:“姐姐可还有要是嘱咐?思盈都一并记下。”
宫中四处都是晏修的耳目,接下来所说之事,祝思嘉也放低了声音:“除了盯紧云姨娘,我还要你给我寻一味毒药来。”
祝思盈听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就寝之前,她再三踌躇道:“嘉义伯会同意帮这个忙吗?”
祝思盈发誓:“他不仅会答应,我相信你也能想到办法。”
三日后,宫内校场,任淮当值当天。
任淮一脸悠扬将食盒递给祝思嘉,微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勾当,可比夜间纵火还难。
祝思嘉接过他的食盒,郑重道谢:“有劳嘉义伯。”
晏修的声音忽地从远处传来:
“祝婕妤,你今日怎会来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