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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空手套白狼

    麻杆遇上两贵人,吃顿饭还能得把金豆子,这消息如打雷般迅速传开,连洒扫的聋子都知道。

    李潼第二天刚起床,店家便窜出来献殷勤:“贵客早啊,店里刚熬的米粥,又稠又香,您看是端房里,还是放楼上雅座?”

    “去楼上吧,早起瞧瞧这并州的街市也好!”李潼回应。

    “成,这就给您端楼上去,贵客这是头次到并州吧?那麻杆毕竟人微言轻,办起事来不大靠得住,我这店里伙计可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家就在刺史府邻街。贵客要有事,大可差遣他去办。”店家随手推出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还拍着胸脯做担保。

    李潼懒得搭理,随手扔出两粒金豆子,打着哈欠道:“耶耶昨日答应过那麻杆,今日还用他,商无信不成,你该知道这个理吧?”

    店家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倒也不着恼,毕竟还得了两粒金豆子,于是陪着笑赶忙退到一边。

    麻杆早就等在大门外,眼见李潼从后院出来,赶忙迎上前去,小声说道:“贵客昨日交代的事,小人今日去打听过,就在城北钟鼓楼旁边,您用完早膳咱们就去。”

    大唐每个大城都建有钟鼓楼,既是报时器,又是警戒塔。

    并州钟鼓楼不如长安那么大气,也不如洛阳那般华美,却因所挂的铜钟音质非凡,而得到洪音的美誉。

    住在钟鼓楼四周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毕竟富户谁乐意每天被大钟吵醒。

    麻杆带着李潼奇怪八绕,来到个不大的小院外,指着里边说道:“贵客要找的人就住这,小人去给您敲门。”

    别看麻杆力气不大,敲门声却如打雷一般,震得左邻右舍嗡嗡作响。

    “敲坏了你赔呀,说吧,你这破落户想找耶耶作甚?”一个牧人打扮的老头打开门,推搡了麻杆几下。

    “在下左金吾卫程举求见!”程举将麻杆拉到身后护住。

    老牧人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头说道:“放羊的不和军中来往,将军怕是找错人了?”

    李潼将兜里的石头递给老头,笑着说:“这东西该不会认错吧?”

    老牧人接过石头,看了又看,最后还拿在地上盖了个戳记,这才拉着李潼进门,将程举和麻杆关在外边。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没想到老汉还有熬出头的那天,敢问宗室现居何职,欲让老朽做什么?”老牧人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李潼苦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道:“韩千首乃某家义父,忠职殿正北燕然石程举就在外边,今日前来是请您老相助,从契丹手中弄些牛羊马匹,以充军资!”

    忠职殿作为皇家秘密发展了近六十年的间谍机构,若是只守着长安城,那是不可能的。程举作为忠职殿四柱八石之一,能够掌握其中的联络信号,昨日李潼让麻杆寻找的便是这个。

    老牧人姓常名度,据说是当年镇守玄武门的常何之后,加入忠职殿后隐于并州三十年,硬是从青年熬成白头,要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宗室不说,老汉不问便是,老汉现为并州司曹参军,平日里就是帮着管管胡商易市,倘若宗室只要马匹还好办,倒是这牛羊有些难。”常度苦笑着说。

    牛羊马匹是游牧民族与大唐交易的主体货物,原本马匹才是各族牧民要挟大唐的主要物资,可随着大唐北部各藩镇的强势崛起,尤其卢龙,振武两军的战力暴涨。使得马匹对大唐军队不再那么稀缺,倒是牛羊这种民生货物开始受到青睐。

    振武节度使契苾璋这两年东征西讨,兵锋一度越过阴山,连朱邪赤心父子都不敢略其锋芒。

    这就让想和大唐交易的契丹人犯了难,往南去卢龙吧,卖不上价钱不说,东西还贵得要死。往西去并州吧,契苾璋比扒皮鬼还狠,牛羊过境就得交一半做份子,还不如卖给二道贩子沙陀人划算。

    常度作为忠职殿的骨干,对于李潼的计划必须无条件执行,于是在一炷香功夫后,常度独自出了家门,朝节度使府走去,李潼则与程举跟着麻杆出城游玩。

    并州节度使府,郑从谠看着常度送来的条陈有些愤怒。短短半年,并州商税比去年降了七成不止,甚至连往年供不应求的咸盐,茶叶都开始在库房囤积。本该开春就过来的契丹商队全被振武军挡住,弄得河东一带现在连发饷都成了问题。

    “契苾璋这条胡狗!”郑从谠愤愤地骂道。

    “尊使,契丹西来无非两条路,倘若朔州不通,莫如去信代州刺史李思臣,许以好处令其派军清剿沿途匪患,如此便可重新打通商道!”常度一脸木讷地说。

    郑从谠轻轻看了常度一眼,这个老头呆在司曹参军的位置上快二十年了,别人都升官发财去了好地方,只有他依旧老老实实在并州,听说是早些年得罪了内廷的人,这才无法升迁。一个快进土的老头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依你所言,本官去信给李思臣,一月之内便可让契丹牛马进入并州,你可得给本官看住了,一根牛毛的税钱也不能丢!”郑从谠开始提笔写字。

    常度依旧面无表情,直到将信交给节度使府的信使,这才低着头回到自己家中。

    “如此说来,一月之内,并州牛羊马匹的价格就会大降?”游玩一天的李潼在常度家里询问。

    “必降无疑,契丹牛马十倍于沙陀,其地又缺盐茶,便是铁锅也需从中原运去。此番能打通商路,必然加倍赶来牛羊。”常度回答。

    李潼点点头,将一封告身交给常度,嘱咐道:“一月之后,请您到西谷相会,切不可耽搁,免得被郑从谠怪罪于您!”

    常度将告身接过,直接放到油灯上点燃,摇着头说:“忠职殿内无背主之人,宗室无须用此厚礼,老夫家中早无人烟,只求日后能有个全尸,回葬长安即可。”

    李潼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头走出院子。

    ......

    还在四处搜罗部众的俾不掳接到李潼一封信,上边说让他将今年想要交易的牛马赶到并州来,保证能换到比往年多三成的货物。

    俾不掳有些迟疑,他不信这个大唐的除爵亲王有那么大能耐。但为了跟郑畋打好关系,他还是命令心腹带着牛羊往并州进发,远在无定河的党项人也收到这个消息,为了压制沙陀人一头,他们很快拼凑出一只无比巨大的商队。

    常度依旧老老实实办公,只是今年需要调入府库的盐茶生铁骤然增加,甚至超过往年的两倍还多,但常度依旧在不断签发盐铁票,引得大批商人开始往并州聚集。

    “殿下,昨日起,城北已经开始出现少量牧民,末将按您的吩咐加了两成的货物,换回战马三十匹,羊四百,牛十头。”程举抬着头禀告。

    “明天开始不再换货,去找常度,让他先晾上三天,等沙陀和党项人急眼时,咱们再出面!”李潼躺在床上吩咐。

    两千一百匹足岁战马,一万七千头羊,八百四十头牛,这是俾不掳送到并州的全部货物。

    “为何不换?并州往年连这五倍的货物都能拿得出,为何今年不换?”俾不掳的心腹在常度房里吵吵。

    “跟你说了,不是不换,而是货物不齐,今年盐贼攻陷长安,蜀中,淮南的道路断绝,并州现在只有咸盐有货,你说让本官怎么办?”常度皱着眉头反问。

    游牧民族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听了常老头的话,认为还是有些道理,可自己总不能干等着吧。那么多牛羊一天就能把并州城北啃成荒漠,多呆几天怕是会直接饿死,到时回去一定会被族长砍成碎肉。

    “先换咸盐,别的等等再说!”心腹咬咬牙,决定先减轻些负担。

    常度面无表情地开出货条,用上官印后才说了一句:“早该这样了,免得你那牛羊饿死,到时一文不值。”

    沙陀人运着咸盐出城,被一个瘦小汉子拦住,张口便是用茶叶换货,只是如今牛羊不值钱,需要在往年的价格上降两成。

    沙陀人答应了,因为再不答应牛羊怕是真会饿死,党项人的牛羊已经快到并州了。

    “殿下此番从府库借来的茶铁赚了足足二百匹马,牛羊不计!”程举兴奋地说道。

    “别急,明天继续这样对付党项人,等契丹人过来,才是咱们狠赚的时候!”李潼眯眼冷笑。

    空手套白狼,这就是李潼的计策,本是打算用军械跟牧人做生意,发现常度的职位后,李潼果断改变策略。

    沙陀人有些郁闷的离开,党项人则是哭着离开,至于契丹人,李潼打算连裤衩都给扒干净。

    耶律朝先是契丹大首领的侄子,自从接到代州刺史李思臣打通商道的消息后,他便自告奋勇带领族人前往并州。现在的契丹实在太穷了,寻常牧民连口铁锅都没有,黑心的汉人商队居然喊出一匹战马一把菜刀的价格,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这次一定要换回够用三年的物资,让族人也看看我的本事。”耶律朝先望着身后无边无际的牛羊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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