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太监眼珠乱转,得益于狭小的眼眶,看着还算顺眼。老太监知道,高粮价意味着什么,可身在皇族这狭小圈子里,但凡有什么异动,都会被掖庭视为威胁。田令孜一手将李儇推向帝位,在掌控全局的同时又暗中铲除对皇位有威胁的亲王,蜀王李佶作为当今皇帝的亲三哥,只因无法掌控,便被宦官群体直接灭口。李潼作为皇帝的眼中钉,虽说与掖庭没有直接冲突,但田令孜为了固宠,难保不会痛下杀手。
“主家,老奴是看着你长成人的,眼下郑,卢二相不合,陛下那又对你.......,虽说碍于先王情面,封了个中山王,可领的却是将衔!如今盐贼祸乱东南,朝堂半数税赋已失,粮船十毁四五,莫说您被困于这骊山之内,就算当今圣上亦无办法。且听老奴句劝,这些事咱别去掺和,明日老奴自朝宗正要粮,连带下人的一同恩赏!”田大可趴地上一口气说完,然后就跪那不敢起身。
李潼知道历史走向,可还是忍不住想骂出口,身为将军,哪怕是虚衔,兵部也会把每月战报整理成册送达府内。在长安刚受完封赏,兵部小吏便转呈上月邸报。除却鄂州一带,大唐到处歌舞升平,连响马都规规矩矩去种个田种田,总体来说就是大唐形式一片良好。
弄得李潼以为自己穿越改变了历史,怕是能混吃等死一辈子,现在看来,历史不但没改,反而变得比以前更恶劣。正月刚过粮价便开始暴涨,那等高骈战败,怕是连王府都该饿肚子,更别提东都陷落后的惨状。
“宗正府怕是也没多余的粮秣,你把府中财货全都换成粮食,就算麦粒都成。高仁厚送的那袋钱财留两成备着,剩余全拿到蓝田,灞桥兑粮。”李潼觉得该为日后出逃做准备。
田大可趴地上半天没回应,等李潼上前查看时,才发现这老家伙已经昏倒过去,四肢伴随不规则抽搐,要不是知道骊山附近没狗,非把他当狂犬病处理不可。
周婆子作为王府三把手,听到消息便火急火燎地冲进大堂,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便开始掐人中,然后再一口凉水喷老太监脸上。
“哎哟......哦.....哎哟!老奴这是怎地啦?”田大可迷迷糊糊睁开眼,捂着上唇叫唤,声音如同被抢去闺女的杨白老,。
“三郎,你瞧,老婆子这身手还成吧,快死的都能给救活喽!”周婆子叉腰站一旁显摆。
李潼有些目瞪口呆,本以为老家伙是什么病犯了,正打算请个医官,没成想让这悍妇一口水给救活。
几个丫鬟抬着田大可躺到软榻上,又是抹胸又是灌茶,等老太监长出两口气,喊着叫停时,这才罢手。
“主家,老奴没甚大事,方才兴许是有些困顿,这才倒地不醒,劳烦主家与周管事费心了!”田大可强作精神,站起身说道。
大唐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田大可已经超过这个岁数,要说身体强健是不可能的,本就比正常男人少了一块肉,这段时间还要帮着李津打理杂事,再精明的人也吃不消。
李潼可不想失去这忠心老仆,尤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打发周婆子让人去请医官后,又令几个丫鬟强行将田大可拖到屋里躺下,还下令没躺足七日不许下床......
中山王府的采购在悄悄进行,九百匹绢布,两车铜钱,外加半袋金子,换来的只有一百二十石粮食,其中还夹杂着豆类,糜子和麦子。
收到消息的津,渲二人也参与了此次抢购,甚至还因此得罪个户部员外郎,只因蜀中运来的贡米也被这几家截留大半。大宗正拄着拐杖站府里训斥几人大半天,末了才说道:“贡米也是你等能强买的?赶紧送去左库藏,趁陛下尚未知晓,此事还能压下来。都知道从蓝田买粮,咋不多走一段,东都粮价才三百钱。今年的俸禄尚在何处都不知晓,户部光拨些钱帛下来,老朽都想着往东边换粮去。这骊山上下二百多口宗亲加上下人,人吃马嚼的一月就得千石粮食,要是再不想法弄点,再过两月就得喝风去!”
皇族尚且如此,长安消息灵通人士更加过分,莫说东都,最远已经有人去到淮南。
高骈在二月来的邸报中就禀告,长安豪商在扬州一带大肆收粮,堪称挥金如土,导致运河一带粮价暴涨,直逼百钱。
“这事都管,咋管不住那盐贼?莫说百钱,就算五百钱,运到长安也有得赚。安化公主前日还入府拜见母妃,想借些人手往浙东贩粮,张口便是三十人,被母妃回绝。当初和政公主旧事岂是她一个待嫁之人所能掺和的,为兄也不愿见她,这才找上李津来你府上避嫌!”胖子李渲边擦汗边絮叨。
似乎是对兄长喷出的唾沫很不满,李津愤愤地将手里糕饼扔给丫鬟,猛灌一口茶后,才不屑地道:“安化那是自污都看不出,曹嗣王是什么官衔出京的你不知道啊?圣上那是打算与南诏和亲呐,未出阁的公主除却安化你觉着还有谁?隆舜那蛮人连亲王妃都杀了,哪能再用宗室之女糊弄。当初你不是总嚷着要替祖奶奶文成公主报仇吗?现在去告诉陛下,你到南诏宰了隆舜,这样既护得安化周全,又能青史留名!”
李渲不是猪,只是外形相似而已,这并不妨碍他进化出人脑。利用身体优势折磨李津一顿后,喘着粗气对李潼道:“安化自小便与你相熟,怕是明日便会求到你这。虽说从小兄长兄短的叫着,可这事你万不能答应。”
李潼扳着手指脚指计算一通,认为就算把自己和王婉加上也凑不出三十人,就算有心也无力。
李渲具备乌鸦嘴特质,话音刚落,田大可便屁颠屁颠跑来禀告:“安化公主来访,已经入了侧门。”
这还用报?屁大点地方,这边说完,那边已经看到几个气势汹汹的宫女站闯到正堂了!
“见过诸位哥哥!”一个十**岁的少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礼都不行便开口道。
既是自个堂妹,又是小皇帝的亲姐姐,几个亲王不敢怠慢,赶忙起身拱手。
田大可见缝插针地弄来把软椅,又将几盘糕点摆好,这才垂首快步,将正堂的大门关上。
“李潼,你新娶的府妃呢?听说貌比西子,洞房都没入便能令你“马上风”,快叫出来让本宫见见,指不定能做个手帕交呢!”安化公主大咧咧坐软椅上,小嘴机关枪似的喷出几句,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
后世娇惯坏的小屁孩就这口气,李潼见过不少,一般碰到直接回怼到哭,然后在对方父母的叫骂声中潇洒离开。今天这位可不成,要是得罪了,指不定会挨几棍子,重点还会掉脑袋。
“公主,新妇王氏因我病症已立誓修经,这还未到期满之时,便是为兄也不得打扰,只能改日再行赔罪。”李潼边说边偷瞧这小公主脸色,见她毫无失望之情,不由心中大定。
公主见个堂嫂本就奇怪,安化估计也是找个话茬而已,至于王婉什么样,她可不在意,本就没把这堂嫂放在眼里,尤其宫中把王婉形容的如同妲己转世,褒姒附身。“如此说来,倒是小妹冒失了。可怜父皇母后早逝,小妹在宫中孤苦伶仃,如今连堂嫂的面都不能相见,只怕生来便是不祥之人。........呜......呜......”
哎呀,这说着说着咋还哭上了,关键思维跳跃那么强!李潼打小就烦女人哭,尤其这种干打雷不下雨的,眼泪都没掉就开始嚎丧,自己这边还没明白咋回事呢?
几个大男人可没哄娃的本事,作揖打滚都试了一遍,结果那丫头不但没歇,反而声更大了。
李潼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说:“公主,您就算有甚委屈也得说出来啊,几位兄长但有知晓,必全力相助,万不可再哭坏了身子。”
话刚出口,李潼就开始后悔,但凡有大唐奥斯卡,这丫头非拿个影后头衔不可。方才还呜呜咽咽如同黄梅细雨般,转脸就笑语盈盈,边用袖子擦拭眼角那不存在的泪痕边说:“借人手,杭州一带米价不过七十钱,贩到长安十倍利,就算路上有些损耗也值当。我宫里凑得近五万钱,连户部都给开了檄条。卢相已经去信给高骈将军,我的人手一入淮南便由他照应。”
“田管事,去弄碗醒酒汤给公主!”李潼大声叫道。
“别闹,早起过来就没吃啥,哪来的酒意?”安化扭扭捏捏在那轻笑。
李潼可没客气,一把拽过安化站在中间,指着李渲,李津,道:“没喝酒,那你刚才说的什么醉话?五万钱去杭州贩粮,还让高骈护送。你当你那公主招牌在藩镇畅行无阻吗?你问问二位堂兄,他们的钱财加起来有多少,两位亲王,不对,算上我是三位,我们的钱财几倍于你?即便为兄身为归德将军,也只敢在京畿之地高价收粮,莫说杭州,就连东都也没敢踏足。借你人手,你当他们真能平安到达杭州?且不说路远水险,光是一路上藩镇盘剥,就能让你那五万钱损耗泰半。到了淮南,且不说高骈派不派军护送,就算派了,那杭州地界可不归他管,没听这几月运河上折损了多少粮船么?你个皇家公主不好好待长安享福,趟得哪门子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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