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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便宜二舅哥

    李渲常在宫里走动,西市倒也熟络,找了间干净茶铺进去,将二楼靠窗的茶客撵走,然后开始吵着天冷,让关窗户,引来不少鄙视。

    “先上吃的,茶汤慢些都成,狗肉锅子来一盆,再来盘芙蓉糕,隔壁切鱼生的也端盘过来,没芥末就多搁些蒜,醋也要。唱曲的不要,凉粉来四碗!”李龟年乱点一通,惊得伙计差点报官,头次见跑茶肆里不喝茶汤的家伙。

    李龟年对伙计的表情毫不在意,指着门口的灶台说道:“羊肉再鲜也不如狗肉味美,这家可是西市出了名的狗见愁,冬日里来上一碗,啧啧,比捂软榻里还舒坦。要不是被鸿胪寺同僚带来吃过一次,我还当这西市光卖胡饼羊汤呢。”

    **裸的显摆,这家伙刚进鸿胪寺几天啊,就有同僚敢结交,明明是自个以前偷偷吃过,指不定还是掖庭监视的宦官告诉他。

    李潼对吃的不讲究,只要味道好,就算老鼠肉都能吃下。至于渲,津二人,那就是俩彻彻底底的吃货,肉还没上呢,一盘子芙蓉糕就进了肚子,嘴里还嘟囔没尝出味来。

    狗肉在大唐不稀罕,农家小户没事也能弄点尝尝鲜,至于皇族,除却宴席上不能摆这东西,平日里倒也没啥忌讳。

    伙计手脚麻利,不大会功夫就端来个陶盆,香味立马弥漫开来,还没动筷子就得了个满堂彩。

    “几位贵客慢用,但有招待不周的,您吩咐一声,小的这就到隔壁给您端鱼生。”伙计一脸堆笑。

    这种服务质量放后世就是五星标准,比起那些门口挂个外菜莫入牌子的饭馆强得多,李津吃得高兴,抬手就是颗金瓜子打赏,乐得伙计脚下生风。

    李潼是个穷鬼,府中仅存的钱货加上老王妃赞助,全都送了个七七八八。眼**上就揣着两枚金锭,别说打赏,就连吃饭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叫去结账。

    这边吃的正欢,楼下却传来打闹声,李渲愤愤地推开窗户,顺手就是一陶碗砸下去,扯着嗓门大骂:“京畿重地,哪来的泼皮闲子,莫叨扰耶耶雅兴。”

    “啊呀!连耶耶都敢砸,你等着,某家现在就上去堵你那臭嘴!”楼下似乎也是个不吃亏的主,抬头就骂。

    几个皇族聚餐可没违律令,更何况不远处还有掖庭派出的宦官监视,李潼几人不由伸长脖子等着看,敢当皇族老爹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木楼梯扑腾扑腾一阵乱响,然后是五六个顶盔带甲的军汉出现在二楼。

    “方才是你这肥猪砸的耶耶吧!”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小军汉叉腰站到桌前。

    李渲刚站起身,正准备收拾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军汉中窜出个中年军官,一脚踹在瘦小军汉腿上,然后立马跪地说道:“军中之人粗鄙,冲撞了几位贵人,还望贵人看在旧日相识上,饶过我等这遭!”

    被踹翻的汉子反应不慢,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立马爬起来随着几位同僚跪下,哭诉道:“禀贵人,祸都是小人惹下的,罪当如何都由小人承担,与诸位同僚及高将军无关!”

    人胖心宽,这话就是形容李渲的,仔细打量一番中年将军,才笑骂道:“高仁厚呀高仁厚,你不是在宫中当值么,怎地跑西市来闹事。方才你属下居然敢称某家耶耶,你说,这罪名他担得起吗?”

    “殿下,黑皮儿目不识丁,平日里口无遮拦,今日亦是事出有因,黑皮儿满肚怨气恰逢您又砸个破碗在他脑袋上,还望轻罚便是。”高仁厚低着头,不敢直视。

    黑皮似乎怕牵连别人,主动起身跪倒李渲面前,用力狠抽自己几巴掌后,哭喊道:“殿下,非是小人有意冲撞王驾,实乃今日碰上个军中杀才,却又奈何不了他,这才.......”

    一句话令几位皇族都来了兴趣,神策军作为帝国禁军,团结性远超藩镇镇兵,如今却出了内讧的事,不由别人不关注,正打算详问。木梯上又是一阵脚步,几个军汉被捆着胳膊带到楼上。

    李潼还没看仔细呢,一个被捆的家伙轰隆跑到他身旁,眼泪包边地喊道:“妹夫,啊......雅嗣王,救命啊!这几个杀才欲将吾等绑入军中杀头!”

    妹夫?李潼一脸蒙圈。

    楼下候着的田大可急急忙忙窜上楼,趴在李潼耳边私语:“主家,这是那新妇王氏的二兄,送亲时曾见过您一面。不知走了谁的关系,被纳入神策军,派驻顺义门领宣节校尉。”

    没搞计划生育就这样,随便一家都能蹦出四五个平辈来,面都没见过就敢攀关系。李潼皱着眉头望向高仁厚,这事摆明是他们搞出来的。皇族不宜与外臣有接触,与军中相交更是大忌,要是自己插手,搞不好全都没命。田大可都冷汗直冒,目光闪烁地望着二楼另一张桌上两个无须青年。

    高仁厚似乎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拱手道:“雅嗣王,恕末将斗胆,您身旁这位今日必须送至军中,擅离职守还窜使同僚,这个罪名末将担当不起!”

    李潼斜眼瞟了一下负责监视的两个太监,见他们神情木然,甚至还将脸转到一旁,明显是对此事没兴趣,这才沉声道:“高将军,此人既犯军律,拖到军中处置便是,如何还带到吾等面前,你这是做的何种打算?”

    李潼很怕死,但并不是傻,高仁厚与黑皮既然一肚子怨气,抓住这家伙便可回营,到时自有军中执法官处置。哪怕后来闹到李渲头上,也可直接说清楚,哪有把军犯带到皇族面前的说法?

    便宜二舅哥膀大腰圆,肚子比待产的孕妇还大,这种人入神策军本就是混个功勋,平日里莫说当值,就连营门朝那开都不知道。如今却被用擅离职守的理由带到李潼面前,不由他不发火。

    “嗣王殿下,既然您不愿偏袒王自高,那小人这就带他回营,虽说罪不致死,但三十军棍的惩处还是要的。”黑皮咬牙冒出一句,然后缩到角落发抖,仿佛这话用尽了全身力气。

    呃?李潼一脸愕然,偏袒什么?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说法?皇族敢插手军事那是找死。再者说,王婉那丫头自己都避之不及,怎会随意出手帮助一个便宜二舅哥?

    现在不但李潼自己,连同桌几位皇族都满脸疑虑,吃货李津沉不住气,指着高仁厚骂道:“姓高的,把话说清楚,三郎何曾插手你神策军之事,那姓王的莫说挨军棍,就算砍头耶耶们也不会眨下眼睛。况且你神策军中冒名顶替,雇人当值者占据大半,怎地今日非要到耶耶面前扮这一出?”

    皇族自有皇族的尊严,李津压根没把黑皮这种人放在眼里,只盯着高仁厚。

    神策军待遇不错,升官也快,这导致很多勋贵富商子弟投身其中,可又受不了军中的苦,便产生了花钱雇人冒充自己从军,等分得功绩再变身为官的现象。往常军中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好处送到就行。

    高仁厚狠狠瞪了黑皮一眼,黑着脸沉声回道:“几位贵人勿恼,黑皮乃是被迷了心智,末将这就回营收拾他。潼嗣王这,末将改日必负荆请罪,是打是罚,末将皆无半句怨言!”

    眼见没人关注自己,王自高大叫起来:“妹夫,我的好妹夫,你行行好,让高将军放我一马,三十军棍下来,你就得等着给我吊唁了。”叫喊半天,发现李潼依旧阴沉个脸,不由歇斯底里的喊道:“李潼,你莫要如此绝情,但凡今日有个好歹,明日便将你薄情寡恩之名传遍长安,到时莫说袭爵,怕是你的嗣位也不保!”

    李龟年与李潼不熟,一直坐旁边看热闹,等王自高喊出最后几句,这才施施然起身,微笑着走到二舅哥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李家王爵,何时轮到你王家评头论足!”说罢拿起个陶碗狠狠砸在这二百五脸上。

    都动上手了,那还能善了吗?李潼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矮凳扑向黑皮,那家伙穿着山纹甲,必须用钝器才行。渲,津二人虽说痴肥,可揍人的功夫还是有的,当即上前帮着李潼,又踹又坐,等高仁厚反应过来,指挥士兵拉开众人后,王自高满脸是血倒地**,而黑皮已经快能办丧事了。

    “方才称耶耶时便该割掉你舌头,现在只废你两条胳膊算便宜你了!”李渲扔掉只剩半条腿的矮凳,一脚踹在黑皮裤裆上。

    李龟年望着高仁厚一行退出西市,转头对李潼说:“不错,戒备之心尚可,就是缺点贵气。方才那黑皮喊出话时就该动手,偏磨磨蹭蹭如同老妪。皇家再隐忍,也不是宵小之辈能染指的。”

    净街鼓敲响时,李潼已经躺在床上,今天的事让他颇为忐忑。到底是皇帝,还是田令孜,又或是王家主导的这出戏,倘若今日不是有人相伴,怕是会直接被言官弹劾。丢爵失俸是小,怕的是被关到宫中,如此一来连逃跑都做不到。

    吃货李津没那么多想法,刚入夜便吵着饿,然后让田大可把西市打包的吃食一股脑端到屋里,就着炉火开始烧烤,然后边吃边说:“今日可算是活动开筋骨,要不是姓高的拉着,你那妻兄也得挨我一凳子。朝堂里的龌龊事居然算计到你头上,反了天啦!要没人指示,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哪能让高仁厚出马。听说王家此番入京使了不少钱财,莫不是神策军看上他王家家底了?嗯......羊蹄味不错,还有这乳酪子,快尝尝!”

    李潼可没心情吃,接过根羊蹄咬嘴里半天不动,然后一拍脑袋大叫:“娘的,被人利用了!”

    李津吓得一口乳酪喷地上,扯着李潼的衣角问道:“怎地,还去神策军寻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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