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生病吗？”
姬其光想掀开帘子，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拦下。手的主人用另一只手将一节手臂从帘子下拉出来，“把脉。”
“望闻问切，你小子看着机灵，怎么就忘了？”姬其光一直以为这小子懂医术，现在有些动摇。
“先把脉。”
说完，周斯羽直接从另一头转进了床帘里。
姬其光瞟了眼周围散落的酒水，哪里还不知道缘故。嘴角抽了抽，他平复心情专心把脉。姬六光的徒弟就是他徒弟，姬其光不想赵卿卿有事。
过了会儿周斯羽总算掀开帘子，露出人来。
姬其光盯着赵卿卿看了会儿，问道，“你怎么觉得是毒，不是生病？”
“直觉。”
“直觉有用，要辩证干什么？”姬其光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抽出一张纸，挥笔写下药方。“去药铺让半夏抓药，告诉他半点不能增减。”
周斯羽拿着方子走到门口，刚叫了声人，就听姬其光便又道：“你去。这药不能过其他人的手。”
“道长觉得有人从中作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城中不太平。”
两人对视，一人眼中清明，一人戾气难消。
周斯羽走后，姬其光长叹一声：“此子不能留啊。”
说罢，他抽出银针，朝着赵卿卿几处大穴扎去。过了约莫两炷香时间，姬其光收针。
赵卿卿睁眼，茫然看着姬其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那小子浑身戾气，大姑娘还是早些决断的好
。也不知他为何要缠着姑娘。”
姬其光的话让赵卿卿睁大眼。湿漉漉的眼睛，会说话似地，让人一眼就看穿里面的迷茫。
“别呆了。”姬其光又是一声叹息，“你是中毒。”
中毒？赵卿卿仍旧茫然。
“我为什么会中毒？”
“我认识一个人，习惯在刀身上淬毒，时间久了刀柄上也沾染毒液。无论怎么清洗，上面都有毒药。后来，他死了。被自己的毒药毒死的。”
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
赵卿卿抬手，重新包扎过的伤口微微渗血。刀柄上有毒吗？
“为什么赵玉琼他们没事？”她不过是伤口碰到刀柄，赵琼玉他们是被刀伤的怎么没事？
姬其光把银针一根根收回去，无比扎心道：“他们伤重，自然看不出来。你这点伤不要紧，又底子不好，就显现出来了。”
“本就不是致命毒，只是有些人用刀的习惯罢了。你这身子正好要调理，这也是个契机。趁着这次好好调理。”
姬其光觉得这是好事。中毒将她本身的病症引出来，反倒像是用药的引子。不受其累然，再拖一，反而有宜。当拖，遇不到好的医者，她人就没了。
“骗人的吧。”赵卿卿抱紧小被子，看在说话的是姬其光的份上，勉强信了。
过了会儿，半夏匆匆迈步进来，“师傅，我来了。师父在药铺里照看着，让我来帮忙。师父他老人家说您用药剑走偏锋，有违中庸之道。”
姬其光
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没骗人，只是重要部分没说罢了。
挥手打发半夏去煎药：“教一教那小子，他有些天分，只是学得有些偏。”
与陆夫子姬六光一样，他也是个爱才之人。周斯羽在这方面有些天分，他不介意教一教。
半夏领命退下，临出门前，面上神色显露出几分挣扎来。
“师父他让我也把把脉。”半夏不敢说姬其光开的药过于凶猛，那样虎狼之药还交代不让增减，半夏的正牌师父很不放心。
“你看吧。”
半夏小心翼翼走过去，冲赵卿卿微微颔首，说了声得罪。
柔软温热的手指搭在脉搏上，半夏表情渐渐凝固。
“徒儿看不出。”
“看不出就去煎药。等你教会那小子，就去换你师父来，让他看。”姬其光的话让半夏振奋不已，又能学新东西了！他三步一跳地出门，那姿态活脱脱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她叫半夏？”
赵卿卿歪在床边，尽管声音有些无力，心里倒是笃定。
“看着是个好孩子。”
“你也是个孩子，说别人是孩子合适吗？”
姬其光收好东西，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
“山楂丸。”
赵卿卿试了几次没打开瓶盖，姬其光干脆打开后直接全都倒在她手心。
“多吃点。”
药丸有黄豆大小，怎么看都不像山楂丸。赵卿卿知道姬其光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直接把丸药全都丢进嘴里。
“加了点其他东西。”
“……”姬其光不骗
人，他可以说话慢。
赵卿卿无语地咽下苦涩里带着几分酸甜的药丸。没想到姬其光也学会坑人了。
一副药分两次煎服，早上这顿总是苦涩浓稠。赵卿卿看着半夏端过来的几乎是胶状的药汁，说实话不想喝。
“放到温热才端过来的。越放越苦。”
周斯羽倚靠在床柱边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想在看有趣的表演。
“就一碗，直接喝了就行。”
赵卿卿知道他说的不错，可还是没有勇气端起药来喝。察觉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仿佛从双眼里看到了许多嘲讽。
喝就喝！
避开大拇指，其余手指托着药碗，她将苦涩药汁一口喝完。有了对比才发现，刚才难吃的‘山楂丸’才是最好吃的。
刚喝完药，赵略便匆匆过来。
“将军出征了，让您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回朔北。”
“辽军攻城？”
“是！”
“什么时候的消息？”此地距离边境线还有八十里，消息要传过来至少要半日。赵卿卿不信是今天才传来的消息。想到辽人，她的伤更疼了。
“属下不能说。”
赵略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大姑娘总是能直中要害，问些他不能说的话。让人压力很大。
“我知道了。”
赵卿卿闭上眼，忽又睁开。
“玉琼怎么样了？”赵琼玉脸上有伤，她昨日给他换药，不知道毒有没有沾染到。
“琼玉少将军他没事儿，正在外面训人。他让你在这里待着，不能四处走动。”
“辽人来了多少？”
“属下不能说。”
赵略满头冷汗，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回去又要挨罚。大姑娘虽然是大姑娘，可他不能说啊。
“军情要事，还请大姑娘不要过问。不如问一问今日吃些什么。”
“你走吧，我今天吃药。”
赵卿卿有些无奈，以她现在的身份，没人愿意说军情战事给她。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他们不信任她罢了。
“真好。都长大了。”
赵卿卿竟有些欣慰。
“你才多大？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姬其光哑然失笑，又留了一些丸药起身告辞。
“军情的事情别好奇，赵大将军是个悍将，不用担心。”
姬其光本意是宽慰，话到赵卿卿耳中却成了夸奖。
赵光裕是她一手带大的，别人夸赵光裕，就是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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