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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熙伦无法原谅自己,他都做了什么?他肆意挥霍着她对他的爱,对他的包容,他怎么敢在她面前言爱?席熙伦眼前模糊了,眼泪滚落下来……

    席熙伦心乱如麻,无法言说的痛袭卷了他整个神经,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到她,马上见到她,只有将她拥入怀里,才能填补他心里巨大的黑洞。

    他猛踩油门,车身化作一道流线,飞驰在浓重的晨光中……

    他速度极快,前方一辆大货车突然从弯道迎面驶来,席熙伦急速转动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一侧车身陷了下去,车子在原地转了十几个圈,然后从公路翻滚到了斜坡之下。

    十分钟之后,一个人影从车里摇摇晃晃地爬出来,一步一步继续朝前方走去……

    琬琰坐在墓碑前,直到太阳西斜,她都一动未动,身后传来沉稳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心脏却突然激烈的跳动起来,她在等,等他出现,一天、两天……,不管要等多久,她都要在这里等他来,等他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此刻,他真的来了,她却不敢回头看,她怕这只是她的幻想,她怕希望落空。

    翟郅逸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当他看到坐在墓碑前几乎要化成一座雕像的她时,他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难过。

    在国外,他看到报道后,就立即订机票赶回来,他那么想见到她,此刻见到她时,他却不敢上前一步。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琬琰渐渐感觉不对劲,不是他!

    她猛地回过头来,看到突然出现的翟郅逸,她眼里的火光被晦涩的失望所取代。

    不过仅仅一瞬间,她站了起来,因为久坐,她双腿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翟郅逸连忙扶住她,“小琰。”

    “小哥,你回来了呀。”琬琰站稳,冲他微微一笑。

    翟郅逸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他摇头,“别这样笑,我心疼!”他宁愿她哭一场,也不想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笑容下,这不是他放弃她的初衷。

    琬琰还是笑,目光垂落在他手里捧着的一束小雏菊上,“你来吊唁我妈妈的吧,谢谢你哦,还让你千里迢迢赶回来。”

    翟郅逸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她比他离开时还要瘦,他跟在她身后走到墓碑前,他将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伯母,我来晚了。”

    琬琰唇角扬起了笑,眼里泪光闪动,她多么希望站在这里说这句话的是席熙伦,那么纵使再难,她也原谅他,可是她等了他两天两夜,等到妈妈下了葬,等到连国外的人都赶回来了,他都没有出现。

    她不是不难过的,对他不是不怨的,可是怨又能怎么办?

    翟郅逸看着她,他不想跟她说节哀顺便这种话,埋在这里的是她的至亲,她怎么能节哀?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吗?我的肩膀借你靠会儿。”

    琬琰摇头,她站在那里,山风鼓动着她的衣服,她的身影那么单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走。“不想哭,不过你的肩膀能借我靠会儿吗?”

    她实在累了,这几天她强打起精神处理后事,她心累身体也累,可是她不能停,她怕她一停下来就会崩溃。

    翟郅逸拉着她坐下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背对墓碑,面向连绵不绝的山脉,能够清楚地看见山下那条柏油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他说:“小琰,我陪你等,等他来!”

    琬琰哽咽,懂她者莫过于翟郅逸。

    “可是…说不定我们会等一辈子。”

    “那我就陪你等一辈子。”

    ……

    席熙伦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漫天黑幕,他腾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他抬腕看表,手表上的玻璃已经碎了,但是他还是看清了时间,晚上十点。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拿起搁在一旁满是鲜血的外套,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了医院,他心里有道声音,催促着他去见她,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冲出医院后,他浑身都是血,没人敢载他。他在陌生的镇上,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他只是想赶回她身边,怎么就这么难?

    他越想越绝望,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居然潸然泪下。

    终于有人愿意载他,他感恩戴德,坐上车后,司机问他,“你去哪里?”

    “海城!”

    “我正好也回海城,哥们,我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在大街上哭,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那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我岳母死了。”

    “哦,那你岳母对你很好吧,她死了你这么伤心?”

    席熙伦没再说话,想了想,他说:“兄弟,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人将手机递给他,他拨通琬琰的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他随即又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听,一听是他,那边立即喳喳呼呼起来,“席先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太太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席熙伦的心猛地抽紧,声音一大,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疼得急喘一声。

    “葬礼结束后,她让我们先走,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老夫人他们已经分头出去找了,你快回来吧,大家都担心死了。”阿姨急道。

    手机从席熙伦掌心滑落,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他催促司机,“兄弟,请你再快一点,我媳妇儿不见了,请你再开快一点。”

    “好嘞。”那人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机有没有摔坏,猛踩油门,向海城方向驶去。

    车子途经墓地时,席熙伦看着那片黑压压的山头,心念一动,他连忙道:“兄弟,麻烦你停车,我就在这里下了。”

    那人瞄了眼窗外,惊悚地看着他,“哥们,这里是墓地,这么晚了,阴森森的,你不害怕?”

    “谢谢你了。”席熙伦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吓得他都不敢接,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些钱变成了冥币。

    席熙伦打开车门,快速向山上奔去,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她一定在那里等着他,一定!

    寂静的夜,山风清凉。

    翟郅逸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琬琰身上,她瘦得让人心惊,琬琰与他相视一笑,重新靠在他肩膀上,眺望着远处墨色的山脉。

    今天快过完了,他不会来了吧,那么她还在执着地等着什么呢?等来的东西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无法给出答案,她只知道,她要在这里等他,等到时间的尽头,可是为什么,她的头越来越沉重,浑身像被火球烤着,真难受啊!

    翟郅逸敏锐地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的呼吸很烫,隔着衣服似乎要把他的皮肤烫出个洞来。

    他连忙伸手覆在她额上,掌下的温度烫得他的心都在颤抖,“小琰,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琬琰迷迷糊糊中还在坚持,“不要!小哥,我要在这里等他来,我一定会等到他来,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不能等了,乖,听话!”翟郅逸站起来,欲将她抱起来,她不肯,“小哥,我们等到12点好不好,12点一到,如果他没来,我就跟你去医院。”

    翟郅逸急得眼睛赤红,可是看到她倔强坚持的模样,他难过地闭上眼睛,“小琰,他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琬琰咬着唇,泪眼婆娑,他怎么会不重要呢,他早已经是她的命了。

    翟郅逸看着沉默不语的她,颓然坐了下来,他拿出手机看时间,11:50,还有十分钟,他期盼着这十分钟快点过去,他就能送她去医院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琬琰希望这十分钟慢点,再慢点……

    时间一分一秒从指缝中溜走,12点,她似乎听到遥远的暮钟传来沉沉的钟声,灰姑娘的水晶鞋消失了,她又被打回了原形。

    琬琰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下来,她转身跪在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妈妈,对不起,他没能来送你最后一程,对不起!

    翟郅逸发现时,琬琰已经晕了过去,他连忙抱起她,飞快往山下跑去,山路陡急,更深露重,阶梯湿滑,他好几次从阶梯上滑下去,终于跑到他的车旁,他后背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将她放进车里,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银色跑车急速向市中心驶去。

    与此同时,席熙伦在路边下车,飞快向山上跑去,他一鼓作气冲到黎母的墓碑前,墓碑前哪里有琬琰的身影?席熙伦围着墓碑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琬琰的身影,他急得在山上大喊:“琰儿,琰儿,琰儿,我来了……”

    山谷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声声催人泪下。

    他颓然跪倒在黎母坟前,照片上的黎母依然和蔼可亲,脸上挂着宽容的笑意。席熙伦满含歉意地看着照片,痛苦歉疚,“妈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连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时,眼前划过一道寒凉的光,他伸手拾了起来,那是他在婚礼上亲自套进她指间的指环,她不要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大痛,不,不要,不能,不可以……

    他将指环收进怀里,再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然后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