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熙伦被她惊险的动作骇得连忙退回到原处,他连忙道:“好,我不过去,你别跳。”他痛心极了,到底是怎样的绝望,她才要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
潘朵没想到席熙伦看得懂手语,她眼泪落得更急,满脸的凄楚,手快速比划着,“熙伦,你让我去死吧,我好痛苦,活着的每一天,我都好痛苦。”
席熙伦急道:“不要说傻话,朵朵,好死不如癞活着,你心里有什么苦,你告诉我,我帮你分担,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潘朵绝望地闭上眼睛,她摇头,“熙伦,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没有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席熙伦的心快要被她这话生生扯碎了,便利贴上的话又浮现在他脑海,这个女人为了他,受了十年的委屈,而他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他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让你受了十年的苦,你先下来,好不好?”
潘母哭得惊天动地,“朵朵,你怎么忍心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你要是跳下去,妈妈也马上追随你而去。”
潘朵满含歉意地望着潘母,她比划着,“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来世我再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女儿真的活不下去了。”
潘母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但是却看得懂她眼里的绝决,她大哭不止,“朵朵,你别丢下妈妈,求求你,别丢下妈妈,熙伦,阿姨求你救救她,求你。”
席熙伦看着潘朵已经伸出一只脚悬在半空,纤细的身姿摇摇晃晃的,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冲过去。
然而,潘朵却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下桥去,席熙伦冲到栏杆旁,只来得及看到潘朵掉进水里,他撕心裂肺地大叫:“朵朵!”潘母眼前一黑,急得晕了过去。
席熙伦连忙爬上栏杆,跟着扑通跳进河里,河水不是很深,却冷得刺骨。
他也顾不上冷,在水里焦急的寻找潘朵的身影,他一遍遍的寻找,终于在水底找到潘朵,他游过去抱着她,然后往岸边游去。
他好不容易将潘朵拖上岸,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他顾不上自己,飞快跑到车旁,从里面拿出一条毯子来盖在潘朵身上,然后用力挤压着她的胸口。
“朵朵,你别死,你不要死。”此刻的席熙伦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愧疚,潘朵会寻死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这几次的碰面,她的表现都很平静,除了在美国那晚,她失控吻了他。
可是自从他看到那些便利贴,他才明白,潘朵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他,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然而,他是真的不爱她了,正因为不爱,所以他才会这么愧疚这么痛苦。他拼命按她的胸膛,她没有半点反应。
路灯下,她的脸失了血色,白得如纸,席熙伦害怕极了,假如她真的因他而死,他这辈子都会内疚会自责会良心不安。
他俯下身去,给她做人工呼吸,他反复做了十几遍,潘朵才一口水呛了出来,猛地咳嗽起来。
席熙伦见她闭着眼睛不停咳嗽,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朵朵,你终于醒了,我送你去医院。”
潘朵扯住他的手,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手凌乱的比划着,“不要去医院,有记者。”
席熙伦眼前一热,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着记者。
他将她抱起来,用毯子裹好,然后飞快向黑色路虎奔去。他将她放在后座,看到那边还倒在地上的潘母,他快速跑过去,将潘母扶起来,然后掐她的人中,潘母幽幽转醒。
潘母想起女儿纵身往河里跳的情形,不禁悲从中来,她捶着胸膛,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阿姨,朵朵没事,快上车,她溺水了,需要马上送去医院检查。”席熙伦扶着潘母站起来,潘母听说女儿没事,她健步如飞,飞快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路虎奔去。
车里,顶灯照得潘朵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她蜷缩在后座上,冷得浑身发抖。
潘母冲过去拉开车门,看到潘朵那一瞬间,止不住老泪纵横,她爬上车,迎面就给潘朵了一耳光,“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若有事,你让妈妈怎么活?”
潘朵此时虚弱之极,她闪避不及,被潘母狠狠抽了一耳光,脸颊顿时浮肿起来,她歪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潘母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打了她,她扑过去搂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席熙伦在前面开车,耳边传来潘朵母女俩抱在一起伤心大哭,他心里并不好受,他死死抿紧唇,心乱如麻。
帝景天成医院里。
潘朵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让她住院观察两天,然后开了些液体,吩咐护士给她输上。潘母坐在旁边,看着女儿脸上的伤,与高高肿起的脸,她心里歉疚不已。
她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她疼得“咝”了一声,潘母连忙缩回手,满脸的心疼,“朵朵,疼吗?都怪妈妈,妈妈也是被你气狠了。坏丫头,以后不要再这样吓妈妈了。”
潘朵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潘母又叹了一声,“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妈妈去找他拼命。”
潘朵立即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死死地抱住潘母的胳膊,拼命摇头。
潘母看着一阵心酸,她从小捧在掌心里疼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想起她绝望的跳河自杀,她的心就一阵阵抽疼。
前几天,她看到新闻,当时她还眼花,以为自己看错了。十年遍寻不着,她心里早已经认定朵朵死了,所以她宁愿相信电视里这个女人只是长得像,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然而,那天晚上朵朵就站在了她面前,她简直不敢相信,直到她扑过来抱住她,她才相信,这真的是她的朵朵。母女俩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自此,失踪了十余年的潘朵,终于活着回来了。
席熙伦拿着冰袋推门进来,看到这副情景,他连忙走过去,“阿姨,朵朵现在身体很虚弱,情绪不宜太过激动,您别责骂她了。”
潘母松开潘朵,她一边抹泪一边道:“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席熙伦站在病床边,将手里的冰袋敷在潘朵脸上,她疼得往后躲了一下,席熙伦立即紧张起来,“很痛吗?对不起,我轻点儿。”
潘朵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席熙伦心猛地抽紧,居然不敢直视她这样清亮的眼神。
他将冰袋递给她,“你自己敷一下,我笨手笨脚的,怕弄痛你。”
潘朵见他缩回手去,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这一抓,席熙伦下意识想推开她,末了,还是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
潘朵握住他厚实的大手,拉着他的手与冰袋轻轻压在受伤的脸上,她疼得皱了一下眉头,席熙伦紧张地看着她,“很痛吗?”
潘朵摇了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下,“很冰。”
席熙伦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最开始会很冰,慢慢的你就会觉得舒服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还是摇头,目光流恋在他的身上,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是穿着睡衣出来的,她心里感动。看来她在他心目中还是最重要的,听到她有事,他无论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那天在机场,他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冷漠,她心里害怕极了,随着他与黎琬琰的婚期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恐慌。她吃尽了苦头才能重新站在他面前,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昨晚她心情不好,邢永涛又来了她的家,他发泄之后就离开了。她想到席熙伦要娶别人了,想到自己活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时满心绝望,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死,想到了解脱。
潘朵突然动了起来,像是要找什么,潘母原本感动于他们俩的温馨互动,此时见潘朵找东西,她连忙问道:“朵朵,你要找什么?”
潘朵比划着,潘母看不懂,席熙伦说:“她找纸和笔。”
他知道潘朵哑了之后,曾去学习了一段时间手语,基本的生活用语他都能看懂。
潘朵连忙点头,她望着席熙伦,眼神痴迷。
他看得懂手语,她可以理解成他为了跟她沟通,专门去学习手语了吗?如果是这样,他还说要结束的话,她根本就不相信。
潘母连忙去找来纸和笔,潘朵接过去,她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妈妈,帮我去找护士要一套男式病服,熙伦的衣服是湿的,需要换一下。”
席熙伦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穿干了,但是身上一股臭水沟的味道,实在让他难受,他本来想安顿好潘朵,他就回去。
潘母笑着点头,见女儿没事了,她心情也轻松起来,笑着打趣道:“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熙伦,妈妈这就去。”
潘朵娇嗔地瞪了潘母一眼,小女儿娇态尽显。潘母乐呵呵地走出病房,去拿衣服去了。
病房里只剩潘朵与席熙伦两人,席熙伦将手从她手心里抽了出来。
随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被冰袋的温度取代,潘朵脸上的笑也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