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熙伦冷眼看着他们演戏,他终于明白邢明泽在打什么主意,先从他手里骗钱,再在黎琬琰面前骗恩情,高,果真高明!
琬琰愣愣地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隐隐中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快速闪过,速度太快,她想抓也抓不住。
邢明泽看了琬琰一眼,那一眼多少带着委屈与幽怨,却不再如往日那般盛气凌人。
他收回视线,虚弱道:“妈妈,我从来没想到要让她领情,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她…曾经毕竟是我的岳母。”
琬琰脑子轰然作响,她目光凌厉地瞪着邢明泽,“明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邢夫人听她语气恶劣,愤怒地瞪着她,“你看看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而置莉娜那么好的女人不顾,你何苦呢?黎琬琰,你这么忘恩负义,你会得到报应的。”
琬琰上前一步,席熙伦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抬头看着邢明泽,冷笑道:“演得不错,邢兄,可以去拿奥斯卡金像将了。”
邢明泽瞳孔微缩,目光直直地盯着席熙伦,竟没有半点退缩,“席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佩服。不过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比任何人清楚。”席熙伦倒不是心疼北河那块地,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把北河那块地给他,只是黎琬琰,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
邢明泽笑了,或许是笑得太用力,他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咳得眼里裹满了泪。
邢夫人大惊,连忙扶着他往病房走,“明泽,你怎么样了,刚刚才抽了骨髓,你就不能消停些吗?”
抽了骨髓四个字落在琬琰耳里,像是天边的一个炸雷,将她炸得魂飞魄散。她震惊地撑大双眸,浑身都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人,怎么会是邢明泽,怎么会是他?
席熙伦看着琬琰脸色瞬间失了血色,浑身哆嗦着站不住,他连忙揽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
而那边,邢明泽剧烈的咳嗽之后,抬起泛红的眼睛看了琬琰一眼,然后责怪邢夫人,“妈妈,都说了让您别说了,您还说,扶我进去吧,我有点累了。”
邢夫人瞪了琬琰一眼,“黎琬琰,我儿子要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妈妈!”听到邢夫人威胁琬琰,邢明泽又低喝了一声,邢夫人连忙扶着他往病房里走去,“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一双破鞋,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上心,还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琬琰耳边闷雷声声,她像置身在冰窖里一样,浑身冷得直哆嗦,为什么是邢明泽,为什么这个人是邢明泽?
她想起那日在席宅外,邢明泽来见她,他说,黎琬琰,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面前求我。
这一天没有来临,是他不忍心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他为什么要给妈妈捐骨髓?他那么自私,为什么要给妈妈捐骨髓?
她不敢去想答案,仿佛一想,她就会万劫不复。
邢明娇还站在病房门口,她看着席熙伦将黎琬琰当宝贝一样揽在怀里,微微眯起双眼,讥诮道:“黎琬琰,我哥为了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居然瞒着我们捐骨髓,我还真看不出你有什么魅力,让一个惜命如金的男人为你躺上手术台。”
琬琰怔怔地看着她,邢明泽的大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事情怎么会这样子?怎么就演变成这样子了?
“也罢,我这个傻哥哥什么事做不出来,黎琬琰,你该怎么办是好呢?你该怎么报答我哥哥的大恩呢?”邢明娇冷笑了两声,也转身进了病房。
走廊里,只剩下琬琰跟席熙伦,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过来,琬琰只觉得冷进了骨头缝里。明明是大恩,为什么她却有种掉入了陷阱的恐慌?
席熙伦拥紧了她,他太清楚她的性格,当初邢家对她有恩,若不是邢明泽伤透了她的心,她不会狠心离开邢家。如今,邢明泽给她妈妈捐骨髓的大恩,她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席熙伦这几日辗转反侧,突然都找到了理由,他承认他在担心,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又理不出头绪来。
琬琰怔怔地站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脑子很乱,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疯狂奔腾而过,老天,你要玩我到什么时候?
该死的为什么就这么巧合,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为什么是邢明泽?
琬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她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病房里,明宇正在给黎母擦脸擦手,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就看到琬琰一脸失魂落魄,他跟席熙伦打了个照面,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席熙伦皱了皱眉头,黎明宇突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拧紧眉头,今天上午姐夫让他下楼,他从车里提了一大堆礼盒交给他,叮嘱他拿去看看邢明泽,他知道,姐夫和姐姐都不太好出面。
他提着东西去了,邢明泽对他倒是挺客气的,不再像以前一样,没把他打上眼,他客套了几句,就回来了。他心里想,邢大哥邢大爷,你赶紧养好身体回去歇着吧,别待在这里。
其实他从心里还是很感激邢明泽,他救了妈妈,就算他又前怎么不是人,都能够原谅。但是一想到,他横在姐姐跟姐夫之间,他就没办法安心。
他以为这事就此瞒过姐姐去了,没想到邢明泽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他就是要挟恩让姐姐欠他。
“琰儿。”黎母吃了一点流食,这会儿精神还不错,看到琬琰他们走进来,她唤了一声。
琬琰回过神来,她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她握住黎母的手,哽咽道:“妈妈,您觉得怎么样?”
“好好儿的又哭,都成孟姜女了,我觉得精神还好,让你回去休息,你怎么又跑来医院了?”黎母说话声音虽小,倒是比手术前流畅了。
“我担心您,您别说话,好好休息。”琬琰将她的手塞回被子,虽然室内有暖气,但是她刚做完手术,惹上风寒会出大事的。
“再不说话,嘴里都要闷得养出鸟来了,你来了就陪我说会儿话。”黎母示意她把床摇上来,她还没动,席熙伦已经俯下身去,将床摇上去一些,然后拿来枕头垫在她脑后,让她舒服些。
“熙伦,谢谢你。”
“伯母,您客气了,我跟明宇出去一趟,您跟琰儿说会儿话。”席熙伦说完,看了琬琰一眼,然后拉着黎明宇走出病房。
黎母看着席熙伦离开的背影,她叹了一声,“琰儿,熙伦是个好孩子,懂事也会体贴人,你要好好珍惜。”
琬琰听着黎母赞扬他,想起很久以前,妈妈呵斥她,让她离席熙伦远点的情形,她忍不住笑了,“您不是不让我们在一起吗?”
黎母瞪了她一眼,“妈妈又不糊涂,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以前,我是觉得这孩子心事重,现在看你们俩好好的,妈妈很高兴。”
琬琰微笑,“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话果真不假。”
黎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动作大了,扯到伤口,疼得咝了一声,琬琰马上紧张地看着她,她摆了摆手,“没事,你别紧张。”
琬琰放下心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黎母看出她有心事,这孩子有心事就会写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啦。”琬琰撒娇道。
“琰儿,你有心事?”
“没有,妈妈,我很好,我只是很感激老天,将您送还给我们,妈妈,我们要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琬琰不想让妈妈操心,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黎母觉得乏了,让琬琰帮她把床放下去,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琬琰这才发现,她来了这么久,却没有看到小李。
她看着妈妈的安详的睡脸,想起邢明泽,她心中莫名烦乱,恰在此时,小李推门进来,看见琬琰在病房,她笑盈盈地走进来,“黎小姐,你来了啊。”
“嗯,小李,你在这里守着妈妈,我出去一趟。”琬琰仿佛下了一个重大决心,邢明泽救了妈妈,她不可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不是她的性格,至少……她也该去当面谢谢他。
这么想着,琬琰的脚步向门外移去,小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琬琰来到邢明泽的病房外,踌躇着没有敲门,病房里很安静,邢夫人与邢明娇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邢明泽虚弱的声音,琬琰头皮一紧,手握住门把,缓缓推开。
邢明泽靠在枕头上,抬头看了一眼门边,本是不在意的目光,在看到琬琰的那一刹那,陡然亮了起来,脸上也堆满了笑,“琰儿,你来看我了。”
那声音,夹杂着委屈,让人心软。
琬琰勉强挤出一丝笑,没有合上门,缓缓走到病床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抿了抿唇,“明泽,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邢明泽歪斜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是来道谢的,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知道我能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