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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黎明宇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对不起!你去英国时,妈妈的病情真的有好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恶化了,我瞒着你,也是不想你担心啊。”

    看到黎明宇掉眼泪,琬琰的心一软,她抱着他,两姐弟抱头痛哭,“明宇,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对不起。”

    “姐,我知道,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妈妈。”黎明宇自责道。

    “是我对妈妈的关心少了,是我的错。”琬琰泪流满面,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多关心一下妈妈,他们就算有心想瞒她,也瞒不住。

    席熙伦追进医院,看到两姐弟抱头痛哭的场景,他心口闷痛,在离他们不远处僵站了许久,忽然转身离去。

    星巴克咖啡厅。

    邢明泽坐在那里,从转让协议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冷沉着脸的席熙伦,“真没想到黎琬琰在你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席熙伦,为了她,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邢明泽记得席熙伦对邢氏痛下杀手时,是明娇指使人强奸黎琬琰后,这次,为了救黎母,他甘愿拿那块地皮来交换。

    可是席熙伦,关心则乱,你已经没了往日睿智的头脑,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帮了黎琬琰吗?不,你是把黎琬琰推向了我。

    “邢明泽,我警告你,不要玩花样。”席熙伦皱眉瞪着他。

    “放心,收了你这么大的礼,我理当还你一个大礼。”邢明泽将文件放进公文包里,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席熙伦,唇边咧开一抹大大的笑意:“席熙伦,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席熙伦坐在沙发里,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久久没有舒展开来,他不该心软,不该放邢家一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知道,这一次,是他跟邢家真正的决战。

    上次,他孤身而战,没有后顾之忧,而这次,眼前浮现那张清丽凄然的小脸,他缓缓闭上眼睛。硝烟之后,你是否依然还在我身边,你是否可以不用受到任何伤害?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接通,“瑾源,明天回海城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瑾源看着主位上郁沉的老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挂掉电话,他坐在原处,还维持着握住手机的姿势,久久没动,远远望去,似乎要凝结成一樽雕像,只是那眉目间的戾气,越发让人无法逼视。

    这一次,他绝不再心软!

    医院,黎母经过抢救,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主治医生是席熙伦从香港那边请来的萧医生,大约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的男医生。

    急救室灯灭,琬琰与黎明宇连忙站起来迎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了,她起得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黎明宇大惊,连忙扶住她,“姐,你怎么了?”

    琬琰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只睁开了一条细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快步走到萧医生面前,哽咽道:“萧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萧医生看着眼前柔弱却异常坚强的女孩,眼中划过一抹怜悯,“病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情况很不乐观,如果不立即移植骨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琬琰张大的眼睛眨也未眨,眼泪就顺着睫毛一颗颗滚落下来,显得那双眼睛空洞又绝望,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

    “萧医生,如果没法移植骨髓,我妈妈还能撑多久?”

    “多则一两月,少则……随时都有可能病发身亡。”萧医生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底掠过不忍,但是黎母的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黎明宇扶住姐姐的肩膀,潸然泪下。

    心,是那么的疼,像是被人撕扯着,啃咬着。

    这些夜里,妈妈疼痛难忍的时候,就会拉着他的手,央求他,“明宇,我不想治病了,你让我去死,好痛苦,你让妈妈去死。”

    他听着她沙哑着声音要去死,他的心就像被人拿皮鞭一下一下的抽在上面,瞬间就血流成河。

    看着她呕血呕得晕厥过去,他也想过,要不,就趁姐姐不在,停止治疗,让妈妈解脱。

    但是不能,他做不到,他不怕姐姐怨恨,他怕的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到底有多狠心,才能够睁睁的看着亲人死去,他做不到这样的狠心。

    他宁愿妈妈活着,至少这样,他还能看见她照顾她,不用想到她就流泪。

    琬琰双腿一软,若不是黎明宇事先扶着她,她已经跌坐在地上了,原来妈妈已经病得这么重了,而她却该死的没有发现。老天,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黎小姐,做好心里准备,病人随时都有可能不在。”萧医生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满心的不忍领着浩浩荡荡的医疗队离开了。

    琬琰站在空荡荡的手术室外面,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半天都挪移不动,她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红肿的眼睛被苍白的脸色衬着,越发触目惊心。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她始终都是那副平静到死寂的神情。

    黎明宇瞧着心疼,他反倒希望她像刚才一样歇斯底里的大闹一场,发泄一下,可是她不闹了,就这么静静的流泪,他知道,泪是流出来了,伤却藏进了心里。

    自从妈妈被查出得了白血病以后,她有多努力去挽救妈妈,现在就有多痛。黎明宇知道,妈妈跟他,是姐姐的命根子,为了让他们过得好,她吃尽了苦头,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如今妈妈病重,如果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救妈妈,她一定会义无反顾。但是这个人,他是不愿意让姐姐跟他再有一点瓜葛,可是妈妈……黎明宇的心被两股力量拉扯着,近乎崩溃。

    左手是姐姐的幸福,右手是妈妈的性命,他如何取舍?

    “姐,我们回病房吧,妈妈在ICU里,还会观察几小时,才会转入普通病房。”黎明宇扶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琬琰点了点头,长时间的站立,她的腿有些酸痛,刚挪开步子,整个人就向地上倒去。紧接着,她的手臂被一双温暖结实的大掌扶住,她瑟缩了一下,这个时候,她需要这样的温暖。

    席熙伦将她扶起来,她看上去那么的累,满脸、满身,都是令他心疼的疲惫。

    黎明宇看见他来了,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后面去,不想打扰他们。他始终相信,姐夫会是治愈姐姐伤痛的良药。

    琬琰看着他,满眼的白光中,他的形象在眼里鲜明起来。

    看见他,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她垂下头去,没有说话。很累,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席熙伦默默地扶着她向病房走去,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任何语言对她来说都是苍白的,看着她眼里不断凝聚的悲伤,他的心像被鞭子抽过,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那个可以救她妈妈的人。

    两人一步一步向电梯间走去,他配合着她的脚步,仿佛要走到天荒地老。

    席熙伦已经不记得她最开始吸引他的是什么,那时候,他接近她,只是为了遂邢永涛的心愿,让他放松警惕,后来,他慢慢被她的真诚与孝心感动。

    她是个好姑娘,真的很好,好到偶尔他都会自惭形秽,好到他会觉得他配不上她。

    他那么着急想要跟她去登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想要让两人有一段坚不可摧的关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了。

    琬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而手臂上,始终有一股强大的热源,一直扶持着她,不让她倒下。

    她坐在病床上,席熙伦倒了杯热开水放进她冰冷的手心,她就怔怔的捧着,手心渐渐暖和了,心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席熙伦坐在她旁边,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累吗?”

    应该是很累的,最亲的人在手术台上受苦,她却只能站在外面无能为力,他尝过这种滋味,所以知道她现在肯定很辛苦。

    他帮不了她,即使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他都帮不了她,这种由心而生的无力,让他开始难受起来。

    琬琰平静地闭上眼睛,累吗?怎么会不累呢?妈妈这次病,已经再如往常那般,她深深感觉到,妈妈将远离他们,而她却无力抓住她。

    她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手里的马克杯,双手轻颤着,如果…如果有人能够救妈妈,她愿意舍弃一切,舍弃一切……

    席熙伦低头看着她,她的表情很平静,不再掉泪了,可是她手中捧着的马克杯,水波荡漾,显示着她的心里的惊涛骇浪,她现在,连在他面前都不肯表露她的脆弱了吗?

    “休息一会儿吧。”席熙伦叹了一声,从她手里拿走马克杯,琬琰的手下意识往上追了一下,手心再无一物,然后她的双手被他有力的大掌握住,顺势一带,就将她抱坐在腿上,“睡一觉,好不好?什么也别想,或许醒来,就会有新的希望。”

    琬琰苦笑,还有希望吗?妈妈病了整整一年,始终等不到合适的骨髓,而现在,移植骨髓是她最后的生机。可是骨髓骨髓……为什么她跟弟弟的骨髓都不能用?

    她无数次痛恨过自己,他们不是最亲的人吗?为什么到最后,他们谁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