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话: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耶律楚材打趣道。
“可不是嘛,要吊也换棵树吊啊!”柴安风笑着附和。
柴念云嗔了句:“真不吉利!你别说话,听耶律先生细往下说。”
耶律楚材的话,柴念云显然是听到心里去了,于是耶律楚材便愈发认真地往下分析起来。
柴安风想要培植扩展自己的势力,只有离开临安,去别的地方,才能造成“天高皇帝远”的有利局面,无论是扩展经营、招揽人才还是养兵练兵,都不至于受到对手的掣肘。就算有天东窗事发了,也有足够的进退余地,或许还能反戈一击也未可知。
按照耶律楚材的话,那就相当于在南宋国内,再建设一个属于柴安风的独立王国了。
这样的思路,也确实符合耶律楚材的经历和思路——毕竟蒙古草原广大无边、地广人稀,成吉思汗就是率领少数族人跑到蛮荒之地苦心经营之后,再强势回击、极限反杀的。可这种做法,适合人口稠密的南宋吗?
柴安风禁不住打了个问号:“耶律先生所言固然有理。可我是个扎眼的人,朝廷就真的放心放我离开临安么?”
耶律楚材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史弥远老相公不是目光短浅的寻常之人,学生这一点点小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然而现在他老人家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或许正盼望着爵爷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呢!不过就算他现在勉强放爵爷出去,将来也会后悔。所以……所以学生私下揣测,爵爷想要外放,也就五成把握可以成行而已。”
宋朝不同于明朝、清朝,无论宗室还是贵戚,都是可以当官的,而且是可以当大官的。
比如宋太宗赵光义八世孙赵汝愚,科举高中状元,一路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宰相的职位,就连当今皇帝宋理宗的前任宋宁宗都是他拥立的,在位之时虽然没有秦桧、史弥远这样的权势,却也可以说得上是一位举足轻重的朝廷重臣了。至于在外担任县令、府尹这样不上不下的地方官的宗室,那就更多了。
因此,耶律楚材这样的设计,固然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可操作起来,还是存在不小的难度的,毕竟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柴安风这号有实力、有野心的人物,放出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紧紧盯着为好。
“所以,恐怕就需要爵爷做一点退步了。”
“比方讲?”柴安风问道。
“比方讲,爵爷可以舍弃崇义公的爵位,去当一介平民……”
柴念云听了这话,第一个跳将起来:“那可不行!咱家崇义公的爵位,传了几百年了,怎么好在我弟弟手里断了传承?”
“怎么能说是断了传承呢?”耶律楚材狡黠地一笑,“爵爷不是还有个叔叔,叫做柴辅仕的嘛!可以让他当这个崇义公。”
“让他?先生不是在说笑嘛!这人无德无能,凭什么当崇义公?说出去让人家笑话!”柴念云越说越是不满意。
“就是要人家笑话。”柴安风已是听懂了耶律楚材的意思,“就是要别人知道,崇义公这个爵位,在别人眼里比金银财宝什么的都要贵重,可在我眼里就是个摆设,想要就要了,不想要就不要了。”
“可要是没了崇义公的爵位,也就没了宋太祖遗训的保护,人家要在背后告我们,可怎么办?”柴念云又问道。
“太祖遗训: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耶律楚材一字一句地背诵道,“郡主是搞错了吧。太祖皇帝遗训,说得清清楚楚,是不得诛戮柴家子孙,而没说只对崇义公爵一人而已。爵爷不过是放弃了爵位而已,却没割断这层骨血关系,赵宋官家只要还要点脸面,也下不了这个杀手!”
也不知几百年前,宋太祖赵匡胤立下的这道遗训,是有意为之、还是疏忽大意,竟在几百年后成为了柴安风脑袋上一道隐形的护身符。
“只要我离开临安,在外边去经营上一年半载的,让我扎稳了脚跟,朝廷就是想对付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柴安风咬着牙说道,“就算大宋倾巢来攻,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去金国也好、去海外也罢,不可能坐以待毙!”
“好!那爵爷想外放何处,学生不敢越俎代庖,还请明示。”
柴安风听了这话,神色又凝重起来,心想:我选定的这个地方,将要决定崇义公府,以及萦系在崇义公府体系之内,所有人的祸福荣辱,是不能不慎重的。
于是,他亲自取来一副中国东南沿海的地图——这份地图,是拜占庭公主索菲亚送给他的,虽然并不十分精确,却也是聊胜于无——平铺在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
耶律楚材上前半步,口中念叨着:“这个地方,离开行在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要能攻能守、出入自由,但也不能把自己的生路堵死了……还请爵爷小心计议……”
不用别人提醒,柴安风也知道兹事体大,收起一向的轻佻放松的表情,俯下身子,两只眼睛不断地在地图上面反复地扫描。这张地图确实称不上多么细致和精确,但中国海岸那道带着完整而又美丽的弧线的海岸线,却清晰地被展示在了地图之上。而一条长江自左向右贯穿地图,仿佛一条巨龙,时而在天上盘旋,时而在地面翻滚……
忽然之间,柴安风有了灵感,移动的手指在这条巨龙头上一点,道:“这里,就在这里,我就选在这里落脚如何?”
一听柴安风有了主意,在场之人立即围了上来,紧紧盯着柴安风手点的位置,禁不住连连赞叹!
只听孟银屏道:“好!此处甚好,背靠长江天堑,面朝江南平原,虽无山势险峻,却得海运之便,是个进可势如破竹、退可徜徉江海的好地方!而且此处就在长江之尾,我哥哥想要接应,只要派出快船,一路畅通无阻三天就到,相公可以高枕无忧了。”
郑婷儿道:“此处尽得水运、陆路之利。左右又是苏州、湖州富庶之地,原料有保障、产品有销路,是个可以让我大展身手的好地方。就连招揽索菲亚公主等外洋商人,也是极为便当的。”
苏南雁也道:“这里靠着大海,有的是海水,我们盐帮就是晒盐、煮盐、贩盐出身的,要是混不下去了,大不了继续当盐狗子,一样很够活命了!”
就连反对离开临安的柴念云都跟着赞道:“这块地方不错,离临安不远不近,快马只要一天半就能打个来回,只要在临安城里留下眼线,朝廷有什么消息,转眼就能传到。”
耶律楚材总结道:“好!爵爷果然好眼光。爵爷,这条海岸线,好比一张雕弓;长江就是一支羽箭。爵爷所指之处,便是箭头,再关键也没有了。”
说罢,耶律楚材伸手招呼宋慈道:“宋先生,你也来看看,爵爷选的好不好?”
宋慈是不愿意参与崇义公府这么多机密事情的,因此听柴安风、耶律楚材等人商议事情,他只是低头喝茶、装聋作哑;查看地图时候,宋慈更是屁股上好像长了根一样,不敢挪动半步,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让人忘了也就罢了。
可听到众人这样齐声赞叹柴安风选的地方好,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忽听耶律楚材招呼,便也厚着脸皮凑了进来,低头一看,却是眼前一亮:这个地方不说也罢,一说起来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
这不是废话嘛!
也不是柴安风眼光好,只不过他占了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见识和经验而已。他选中的这块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二十世纪以来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
不光是柴安风,就连掌握了近现代经济知识和地里知识的西方殖民者,对上海这处地方也是极为青睐——公元1840年,英国侵略者通过第一次鸦片战争叩开中国大门之后,选定的五个通商口岸之中,四个都是已有的城市和港口,而上海则还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市集而已。
于是宋慈也跟着奉承道:“这是块风水宝地啊,爵爷果然目光如炬!”
耶律楚材立即接过话头:“怎样?宋先生有意到此处为官么?”
宋慈又注目看了看,半晌才道:“此处乃是华亭县境内,柴爵爷和耶律先生的意思,是要下官到此处当个县令?”
“县令?”柴安风吸了口气,道,“先生这样的才干,当个七品县令,未免就太吃亏了。不如这样,我去找皇上说说,再四处活动活动,让华亭县升格成华亭府,宋先生出任华庭知府,如何?”
“好,好。爵爷这话说得极好。宋先生的才干,当个知府都有些屈才了。只好先委屈宋先生一下了,如何?”耶律楚材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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