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和元年四月,说要去救拓跋思恭和李孝昌的杨复光又跑了回来。
他跑回来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拓跋思恭和李孝昌败了。
渭桥一战,拓跋思恭和李孝昌是一败涂地,接连四个月,大小百余战,无一胜绩,全部败北。
说是要去救人的杨复光,从盩厔到渭桥一日的路程,足足走了四个月都没有到。
王铎问杨复光为何如此延误,杨复光说路途被义军断了,他的八部兵马和一支不知名的义军大战,接连大战了四个月,胜负五五之分,这才能全身而退。
杨复光的说谎从来都不打草稿的,不说早有钱留的斥候发现杨复光在河中和王重荣把酒言欢,单是他带回来的军队就出卖了他。
他带去多少人,就带回来多少人。连一点战损都没有的,这根本就说不通。
就算光是行军四个月,军队中都会有不少人累死在半路,那会像他这般一人不多一人不少的带回来?
杨复光对钱留和王铎的质疑无动于衷,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势。
反正我就是到战场了,你们爱信不信。
王铎对此心知肚明,但深谙官场之道的他选择了相信。
钱留苦笑摇头,他就想看看二人还能说出什么荒唐的言论来。
杨复光果然没让钱留失望,不但没有反省自己阻挠钱留救人过错,还对自己救援不利是只字未提。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他竟然还能将这场大败的原因怪在钱留的头上来。
杨复光道:“你看你看,咱家之前怎么说的?我军是劣势,长安一败,我军事气大减,全无战意。”
“我早就说让李克用入关勤王,李克用的黑鸦军一到,他朱温会是李克用的对手?”
“全因某些人的阻拦,李克用才迟迟未到。如今好了吧?我军大败,渭桥丢失,合围长安成了笑谈。”
这里得说一句,王铎虽然明面上同意了杨复光的提议,让李克用进入关中,但实际上王铎只是口头答应,事情是一点都没有做。
镇守太原的郑从谠之前听到风声说王铎同意让李克用入关,郑从谠还让人送密信问王铎,问他是不是要放李可用入关。
王铎收到密信后,一封未回。
郑从谠理解其中深意,还是把李克用关在了门外。
所以李克用一直迟迟未能入关。
杨复光以为是钱留在暗中捣鬼,毕竟郑从谠是郑畋的人,钱留和郑畋交好,只要钱留暗中写信给郑从谠,郑从谠必然不肯放李克用入关。
钱留冷笑,他懒得辩解这么多。他钱留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在中军议事时既然同意了李克用入关,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他都不会暗中捣鬼,因为他本身就不是表里不一的小人。
王铎也是被杨复光的信口雌黄吓了一跳,王铎道:“杨大人这话就有些过了,难道我军就没有一人是朱温的对手?我等就如此不堪吗?”
杨复光挑了挑眉毛,想当然道:“拓跋思恭、李孝昌都败了,我军还有何人是朱温的对手?”
“如无‘飞虎子’(李克用的外号)前来,何人能战朱温?”
“钱留钱大人吗?”
杨复光眼中尽是不屑,不管如何,在他看来,钱留都不会是朱温的对手,因为朱温的恐怖,这四个月他是体会得真真切切的。
王铎看向钱留,一脸的愧疚道:“哎呀,都怪我没有听具美之言,让具美出兵。若是具美早些出兵,渭桥又怎会失守啊?”
王铎真有多少歉意倒是不见得,更多的是在讥讽杨复光,讥讽他出兵不利。
杨复光也是来了脾气,怒道:“啧啧,咱家可不这么认为,钱大人就算出兵,结果想来也是一般无二。”
钱留看着二人非常有默契得唱着双簧,心中满是冷笑。
他二人之所以在他面前这么费劲的表演,无非就是想让钱留自己请缨出兵去对付朱温。
钱留为了大局考虑,必须要出兵阻拦朱温。若是朱温在北面站住脚,黄巢就算是突破了唐军的包围。
义军就能有北面的战略延伸和粮草补给,黄巢有了喘息的机会,六十万大军养好了精气神,关中的这几支唐军会是黄巢的对手?
钱留道:“既然杨大人不信,那末将就带兵去会一会朱温。能不能敌过朱温,两位大人看战报就是。”
杨复光以为钱留中了自己的激将法,摸着光秃秃地下巴得意到了极点。
钱留还是年轻了,他只不过略是小计,钱留就自己往里钻。
王铎点头道:“好!具美,你立即起兵去渭桥,务必要阻拦朱温往北拓张。”
“国家危难,全靠具美力挽狂澜了!”
钱留拱手道:“定不辱命!”
杨复光之前费尽心思的阻拦钱留出兵,现在又主动用激将法让钱留出兵,这是为何呢?
因为之前他觉得朱温不是钱留的对手,毕竟朱温之前在邓州曾败给自己过,当他自己去面对朱温,朱温不再轻敌时,他才发现朱温的恐怖。
杨复光以为这几个月能捞点好处,可谁知道这朱温不但能正面从容对付两人,而且身后还一点破绽都不露,最后让杨复光是无机可乘,以至于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拓跋思恭和李孝昌败在朱温的手里而无可奈何。
他知晓朱温的真实实力后,觉得在朱温兵力优势的情况下,钱留一定不是朱温的对手。
所以他要激钱留去战朱温,若是朱温能杀了钱留是最好,若是杀不了,折损钱留手下的镇江军也是极好的。
只要钱留败了,李克用就有足够的理由进入关中。
李克用是他的人,只要李克用稍立功名,他就能大肆宣扬,扶起李克用,他杨复光在朝廷的地位就能更加的稳固。
而王铎的妥协也非常简单,之前他怕钱留离开,杨复光会架空自己。
这四个月来,王铎也在凤翔培养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这支力量虽不及钱留的镇江军,但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如今的局势,非常不利唐军,若是再出昏招阻拦钱留。关中的局势就有可能被他给玩崩,所以他也希望钱留去阻拦朱温。
唐中和元年六月,唐军总指挥王铎,正式决定派钱留进攻刚刚丢失的渭桥。
在做下决定之后,王铎开始调集资源来支持钱留的出兵。
军队容易集结,但辎重补给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关中这两年战事连连,加上关中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要调集六万大军出兵的物资,还得从西川调过来。
原本计划七月出兵的钱留,一直耽搁到八月底才出了盩至大营。
在耽搁的这三个月中,渭桥局势又进一步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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