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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敲山震虎

    看完密信的钱留,陷入了沉思。

    黄巢入江南不过几日前的事情,而今他在江西连克数十城的消息还没传出,等消息放出来,恐怕黄巢已经杀到杭州城下了。

    黄巢虽然还是四十万大军,但这四十万大军和之前的四十万大军截然不同。

    之前的四十万大军,是在淮南被王凝伏击了的四十万大军,现如今要面对的是一直几日之内连克江西数十州城的四十万大军。

    而且这只军队,还带着江西百姓对地主阶级的愤怒。

    兵锋所指,不是钱留一个“八百里”就能吓退的。

    就算在现在,镇江军真屯了八百里,那又能如何?现在难道还有一支军队敢逆黄巢兵锋的?

    钱留刚夺得杭州不久,若是拱手让人,钱留肯定是舍不得的。

    倒不是钱留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而是钱留实在担心黄巢把杭州给打坏了。

    假若真让黄巢进了杭州,黄巢一顿烧杀抢掠,原本那些还有一条活路的杭州百姓,也会被逼得没了路走。

    百姓一倒戈,接下来就对准杨宗昌为代表的大地主阶级。

    届时,若是钱留下令死守杭州城,杭州百姓也会把钱留打成大地主阶级。

    百姓的怒火倾斜而下,连潭州、广州这样大城,都只是一日破城,杭州本就不比潭州、广州大多少,又拿什么来抵御黄巢呢?

    若真到那时,钱留这个刚上位不久的“海龙王”估计就得换成黄巢了。

    民心就是这么有趣,百姓们从来不管你是反贼还是忠诚,谁给饭吃,谁给活路,那就能得民心之所向。

    钱留放下手中的密信,对曾小七摆了摆手,道:“事关重大,估计得深夜议事。”

    曾小七点了点头,推门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钱留唤起丫鬟管事,让他们招钱留势力的关键人物过来议事。

    中堂点灯,钱留坐于主位之上,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数位关键人物已经尽数到场。

    钱留左右看去,左手边是成及领衔的谋士,成及其后是皮光业、林鼎、沈崧。

    右边是顾全武领衔的武将,顾全武其后是杜陵、阮结、钱銶。

    钱留见所有人都来齐了,开口道:“刚刚收到吴钩消息,黄巢近日已破江西数城,根据这名谍子偷听黄巢军中议事的说法是,黄巢下一个目标是歙州、杭州!”

    此言一出,原本还意态懒散,睡眼朦胧的八人皆是一震,瞬间睡意全无。

    成及惊道:“竟然这么快?昨日我才收到消息,消息不过是说黄巢刚入江西,怎么就……”

    钱留解释道:“吴钩已经将谍子安插进黄巢军中,这是第一时间的消息。”

    成及点头,这才恍然。

    顾全武问道:“少主请说,该如何打?”

    钱留苦笑摇头,面对四十万连胜之兵的压力,钱留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无奈。

    “恐怕打不了。”

    钱留将黄巢在江西连克数州和收拢民心的消息说出来后,众人才理解了钱留的无奈。

    打,肯定是打不了。

    成及问道:“不如,我们直接放弃杭州吧!近日杭州募兵,已有四万之多。带着他们离开杭州,等黄巢在杭州这座空城呆腻了之后,我们再回杭州,一样还是杭州之主。”

    成及口中的杭州空城,钱留就知道成及打着什么算盘了。

    这做法简直就是和江陵巨骗刘汉宏的做法如出一辙,在黄巢还未入城,先把杭州给搬空。说是搬,其实和刘汉宏的做法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成及是自己人,要说得还挺些而已。

    钱留摇了摇头,道:“放任黄巢入杭州,黄巢可从杭州带走十万百姓。皆是我们再入主杭州,又还有什么意思?”

    成及看着钱留脸上很少见的犹豫之色,提醒道:“具美,千万不可被名声所累啊!百姓民心,是可以做出来的。“

    “具美若是喜欢这“海龙王”的名头,待下次回杭州,找几名有名气的读书人写几篇文章歌颂一二,名声自然就会有。”

    “名声、气节甚至是民心,都可以造假的,都只是虚名。不如拳头硬来得有效啊!”

    成及是个功利心极强的人,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善恶可言,有的只不过是功利二字而已。

    在他眼里时间万物,都可用功利二字来衡量。民心是如此,名声也是如此。

    就比如钱留的“海龙王”,成及就想用“逢场作戏,大肆宣扬”八字真言来扩大影响的,只不过钱留不喜欢这种惺惺作态,他这才作罢的。

    钱留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成及的劝告之意,他自己也明白,保存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钱留道:“杭州百姓,数十万变成义军,我实在心有难安。比起他们去为黄巢攻城送死,还不如保卫家乡,死在故土强。”

    “近日,我一直在犹豫,杭州诸县的任职人选,其实是想解决土地兼并根结问题,从而让百姓们真正地能为自己的土地而战。”

    皮光业问道:“要想彻底根除土地兼并,就必须革新,整个杭州的大小世家都无一幸免。主公之所以为难,是害怕革新动摇到我们对杭州的控制。”

    “那这次黄巢入江南,不失为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黄巢洗劫杭州,大小世家连根拔起。等黄巢走后,就是一个全新的杭州,土地兼并问题将不复存在。”

    “这不失为一次良机!”

    皮光业的意思非常简单,黄巢入杭州,有利有弊,皮光业说的是有利的方面。

    土地兼并问题,根结在大地主阶级,黄巢入杭州,抢得就是这些大地主阶级,等黄巢抢完了杀完了,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土地兼并。

    届时,杭州将是一个全新的杭州,一切的利益分配,都要按照钱留的心意行事。

    两位重要谋臣,都倾向于放弃杭州。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林鼎这名谦谦士子,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林鼎先对二人作揖施礼后,这才说道:“土地兼并问题解决了,人恐怕也就没了。杭州失守,将元气大伤,届时我们折回,剩下的就是个破旧的杭州。”

    “杭州是我等根基之地,杭州百姓流失,养不起兵,我们手里虽有兵,但也勉强镇守杭州。”

    “将来江东变局之日,将无力与其他军阀挣权。退出杭州,看似权益之计,实则是作茧自缚。”

    皮光业抬头看了一眼这名瘦弱的士子,脸皮扯起肥肉,冷笑道:“两权相害取其轻。黄巢大军压境,时属大难当头,哪有什么百利而无一害之策?”

    钱留听完,脸上已有笑容,淡淡的微笑,尽显自信。

    显然,钱留已经有了主意。

    钱留道:“文通还别取笑林鼎,我似乎还真想到了两全法。”

    众人皆是为之一振,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钱留。

    钱留道:“我们可以来一招,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

    成及、林鼎、皮光业皆是面露不解,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