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胜,没有让钱留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倒是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那百战雄兵,绝世无双的英雄。
三百追着四十万跑,容易有这些心理也是正常。
故而很快就有人飘上了天。
黄巢的后军钻进山林,钱留就已下令不可再追。
可有人觉得,黄巢就是个纸老虎,不捅白不捅。
斥候伍长黄荃就先坐不住,眼看对方就要跑完了,似乎自己的军功还不够,又带着手下两人追了十里地。
以至于钱留清点人数之时,这三人还未赶回。
钱留严令不可追赶,是为了防止有人被俘,从而暴露己方的真实情况。
若是黄巢得知这一支镇江军只有三百人,定会再次杀来。
钱留直视被斜阳笼罩的官道,情绪是降到了冰点。
这个黄荃名字听起来陌生,其实钱留已经见过了几次。
此人就是剿灭曹师雄时,曾因贪功而耽搁报信时辰的那名斥候。在黄巢杀来之时曾陷险境,但其勇猛,带着两名手下,硬是把黄巢的七名斥候给吃了。
这名斥候性格分明,敢打敢杀,勇猛异常,但缺点也非常明显,贪功冒进,似乎觉得,只要砍下的人头够数,便可不守军功。
同为斥候的士卒,似乎还没看出钱留眼神中的杀意。
作为同僚在担心黄荃的同时,还对黄荃艳羡不已。
“黄荃这对眼招子还真是亮堂,知道是主公领兵,这就不守军纪,去取功名去了。”
一名斥候伍长也非常艳羡,道:“若我记得没错,等他这趟回来,再加上之前的军功,肯定够升到队正了。”
“也亏得是主公领兵,若是顾旅率,黄荃别说军功了,不死就是万福了。”
最先开口的斥候伍长点头道:“的确,这家伙上次也是贪功冒进,就是被主公赦免的。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确贼精!”
说话间,黄荃三人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三人邀功似得走到钱留面前,钱留瞥了一眼几人挂在马鞍上的人头,道:“黄荃,沈兵、许虎,斩敌十之有三,赏银五十。”
在钱留让顾全武制定军制之时,就有严明的军纪。战功可用作军功累积,亦可直接折换成银两。
根据战役的不同,每斩首一人的银钱也有不同,起底是一两银子一颗人头。
三人自己的勇猛得到了钱留的肯定,皆是沾沾自喜起来。在钱留直接叫出三人的名字时,三人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伍长黄荃嘿嘿笑道:“主公,在下不要银钱,继续累积军功就好!”
钱留冷声道:“不允!”
钱留看着三人,继续道:“黄荃、沈兵、许虎,贪功冒进,在我下令不可追杀之后,仍追敌十里。违背军令,违背将令,按律当斩!”
钱留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先前还窃窃私语的斥候,此时是静若寒蝉。
这次,他们终于对钱留有了一个比较立体的了解。原来他们主公的和善好说话,只是在限度之内的。
挑战军纪,钱留处理起来,竟然比他们的斥候教头顾全武还要果断狠辣。
两名斥候队正,想出来保一手黄荃,还未说话,就被钱留给瞪了回去。
看到钱留的眼神,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他们开口,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黄荃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挑战的是军纪,本就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只是黄荃没想到,钱留竟真的舍得杀自己。在一线天与曹师雄大战那次,他分明看到了钱留眼中的爱才之心。
钱留看出了三人心有不甘,但似乎也没有改变主义的意思,对阮结摆了摆手,双刀阮结抽刀而出,只是挥出两刀,三人便命绝当场。
三人的人头并未滚落,因为刀法精湛的阮结刻意留了一丝皮肉,已便于全尸下葬。
三人一死,立马有人出来,在把一条条军纪念了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却如雷贯耳。
在远处看热闹的皮光业和成及,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倒不是认为黄荃不该死,而是在叹,钱留竟然下决定下得如此之果断。
任何人都能看出,若黄荃不死,必定会是一员猛将。
钱留走到二人面前,但不是给二人解惑的。
钱留对着成及道:“跟我去一趟横溪!”
成及看了一眼跟在钱留身后的阮结,心头一惊,难道横溪有贤人,钱留竟然同时让两名心腹一起陪同。
成及是钱留的第一谋士,而阮结又是钱留的第一亲信,这样的规格,就算赵长钦那日来,也不曾有。
成及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没有问,故而随着钱留到了横溪。
横溪和石镜镇同属临安,故而距离并不算远,三人快马半个时辰就到了横溪。
三人来到的是横溪的一个村寨,名为郎碧村。
成及忍不住问道:“这是……”
钱留叹了一口气,道:“黄荃的家!”
成及恍然,顿时心中又是惊叹不已。钱留处决黄荃看似果断,想不到竟是如此之纠结。
这般行径,便可知晓钱留当时是何等的不忍。
成及宽慰道:“慈不掌兵,具美无错!”
钱留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直到钱留带着二人寻到了黄荃家的院落,钱留正要走进,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成及道:“黄荃家无二老,唯有一妹妹与之相依为命。”
“我想娶她为正娶,可与不可?”
成及这一天是被惊了无数次,按照成及对钱留势力的规划,钱留赶走黄巢,名镇江东,本该借助着名势,娶判官吴仲忻之女吴文华来加强自身的势力。
可现在钱留却突然说,要娶黄荃之妹为正娶。
钱留心中对黄荃有亏欠不假,但钱留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成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钱留也没有等这个答案,而是自己走进了黄家的院子里。
阮结、成及二人在门外等待,此时的成及,还被困在钱留那一问之中。
很少主动与成及交谈的阮结,自顾自开口道:“留哥儿从来都不是一个果断之人。”
成及一愣,不知阮结为什么会这么说。从成及认识钱留起,钱留做的每一次决定,都非常之果断。
可这个阮结却说钱留不是果断之人?
阮结继续道:“留哥儿五岁时非常喜欢狗和猫,阿婆便找来了十只猫和十只狗,给留哥儿养。养了一年,阿婆便找来留哥儿问他,是杀一只狗,还是一只猫。”
“留哥儿,决定不下,阿婆便两只都杀了。”
“过了一个月又问留哥儿是杀狗还是杀猫,留哥儿还是选不下。直到第五个月,留哥儿做出选择。”
成及忍不住问道:“难道是一个月选猫,一个月选狗?”
阮结摇头,道:“全都选的狗,因为留哥儿发现,自己更喜欢狗些。”
成及瞪大了眼睛,道:“喜欢狗,还选狗死?”
阮及笑了笑,道:“因为留哥儿的内心是仁慈的,他喜欢狗的原因是因为狗更不应该死。而阿婆让他选的目的就是不希望他仁慈,阿婆说,仁慈的人在这个世道活不下来。”
“后来,留哥儿每次面对两难选择时,都会假装抛一枚铜钱,然后就有了选择。”
成及认真的思索,可还是觉得阮结的话,似乎还说不明白。
成及便继续追问。
“具美为何不真的抛铜钱,而后让上天来决定?”
阮结摇头道:“你似乎不知道这枚铜钱的作用,这枚铜钱并不是用来替留哥儿决定的。用留哥儿的话说,这枚铜钱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这枚铜钱被抛起时,他的心里就会出现一个期盼的结果。”
成及是聪明人,当阮结说到这里时,成及已经明白了原由。
“当铜钱抛起时,具美会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因为具美内心是仁慈而善良的,所以只要根据这个想要的答案,反着选,就能得到一个狠辣而理智的结果?”
阮结点头。
成及不由惊叹,吴铁娘子到底是怎样的神人,才会把钱留这唯一的弱点打磨得如此的平滑。成及也叹,钱留到底是何等的坚毅,才能这么多年,一直违背着自己的内心做选择。
成及道:“具美的弱点隐藏得如此之好,你为何要和我说?”
是啊,若是阮结不说,钱留在成及一直都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阮结没有看成及,只是淡淡道:“因为这次留哥儿带你来了!”
成及点头,似乎想到了更隐晦的一些东西。
关于钱留的一问,到底能不能取黄氏为正娶。其实钱留并没有给成及选择的意思,因为钱留心里早有了答案。
黄氏为正妻一定要娶,既然这个选择是理性的,那就说明,钱留已经想动杭州吴氏了。
想通了这一点,成及心中就已经开始规划起图谋杭州的事宜。
当钱留走出时,成及一脸自信道:“吴文华只配为妾,具美稍安,我明日便去杭州提亲!”
钱留的笑容再次变得和煦起来,“好!等弘济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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