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留听完皮光业的表述,说道:“文通的经商之才我已知晓,府中私盐、银钱,文通尽数支配即可。”
“只是现在要委屈文通些了,目前所控制的地盘,也就石镜镇而已。若是以后能揽一方天下入怀,定不会让文通明珠蒙尘。”
皮光业却心满意足道:“有此地施展抱负,已是万幸。”
“实不相瞒,家父几个儿子中,就属我最不受待见。毕竟是行的是那那末流之商道,如今也算是为君某天下了,或许下次再见家父之时,会少些责骂吧。”
从皮光业的表字——文通,便可看出皮日休对皮光业的期许。
这个时代,商贩乃是末流。
他皮日休是文学大家,自然对自己这个偏爱末流之道的儿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钱留宽慰道:“于己某财,可谓商。于国谋财,可谓大义。文通大可不必如此腹诽。”
钱留收了皮光业,成及也是很开心的。
他这个管家婆终于可以放下些担子了。
皮光业的大才是后话,成及找来皮光业,可是有更要紧的事。
成及问道:“听闻,文通兄与浙东观察判官吴仲忻的吴家有些交情?”
皮光业点头,等待着成及的下文。
钱留看成及说得太过客套,则是开口道:“诶,弘济,如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说完便是。”
成及点头,则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成及找皮光业来,就是要让皮光业牵线搭桥,让钱留结识这名江南大官。
当然,这个结识,并不是酒肉饭后称兄道弟的干瘪结识。
而是准备政治联姻。
婚并不是一定要真结,只要有了婚约。
成及就能扯上吴家的大旗,而后从上而下打击董昌。只要董昌对钱留有了忌惮,二人在一个台面上,成及有的是法子治理董昌。
这个扯虎旗的计谋,用钱留的话说就是降维打击。
皮光业点头道:“此计的确可行。具美在江南道如今也算是一号人物,几场大战,打得让人敬佩不已。只要他吴仲忻还没瞎,就能看出具美的前途不可限量。”
皮光业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立即道:“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只是并不一定能请来吴仲忻。”
成及道:“无妨,只要是吴府中能说得上话的便可。”
吴仲忻的确也很给皮光业的面子,虽然吴仲忻没有亲自,但却是派了自己的小舅子赵长钦。
赵长钦车从杭州而来,钱留率成及、皮光业亲自相迎。
成及看着那辆独显贵气的马车,脸上渐渐泛起了笑容。
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听起来复杂,实际上无非也就是人情世故四字。
只要赵长钦来了,很多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譬如在于潜县城比较跳皮的陈敬台,消息传出,那家伙还不得乖乖听话?
赵长钦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不过身着儒士宽衣,倒也显了几分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还有几分官场上的人情老练。
当见到钱留之后,各种客套寒暄,让人瞧了还以为是多年不见的旧相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成及举杯,试探道:“听闻吴家有女初长成,已到了出阁的年纪。”
皮光业帮腔道:“吴家小姐闭月羞花,整个江南都盖不住她的芳名。不知要何等的青年才俊,才能与之相配啊!”
赵长钦缓缓放下酒杯,认真地打量着二人。
钱留在主位上看得端详,只不过是刹那间,赵长钦脸上的笑容便变得冷漠起来,眼中更是有几经掩饰,但也被钱留收进眼中的不屑。
酒桌的气氛,随着赵长钦的沉默而变得清冷起来。
赵长钦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对二人道:“所以说,你们口中的青年才俊就是钱留?”
成及、皮光业的脸皮皆是一僵,没想到这个赵长钦说话竟然如此的直接,而且话中还有讥讽的意味,让二人都非常的不舒服。
赵长钦手肘撑在桌案上,撇嘴道:“钱留统一江南私盐江湖,杀王郢,灭曹师雄,所以他就配得上我的侄女了?”
“自认有了些许成就,就要我吴府纳之为婿了?”
好在阮结这个暴脾气的武夫没在,不然赵长钦两问,就已经被阮结揪起来暴打了。
赵长钦嘴角冷笑连连,似在嘲弄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成及眉头皱起,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具美将来成就如何,我们拭目以待便可。赵大人若觉得具美配不上你吴家小姐,就当我等是笑谈即可。”
“若是赵大人有心侮辱……”
赵长钦闻言,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指着成及的鼻子骂道:“是我在侮辱你们?是你们在侮辱我的侄女。尔等不过一方霸痞,真当自己是一号人物?”
“乱世将其之时,你这类人物犹如过江之鲫,简直是不值一提。自以为杀了两个人,独霸一方,天下就是你的了?”
“大兵压境,龙虎相争之时,尔等犹如累卵,顷刻间便会化为烟尘。”
“尔等,安配提吴家长女吴文华?”
“可笑,真是可笑!”
钱留把玩着手里的醉酒,不见喜怒。
若是以前,钱留或许还会一怒而起,于赵长钦辩驳。或许还会想某位少年一般,大呼出“莫欺少年穷”的豪言壮语。
只是钱留并没有,因为他非常明白,尊严是自己挣的,而不是靠吼的。
身为一地之主,本该喜怒不显于色。若是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那才是真正会让别人笑话。
此时,成及已是怒不可揭,眼眸眯起,眼中有寒芒闪动。
“赵长钦,我等看着吴大人的面子上,才如此敬你。你若如此侮辱,我的主公,来日我定会让你后悔的!”
赵长钦再而冷笑,直接嘲讽成及道:“都说你成及是江南的麒麟之才,你的父亲,你的祖父,都也曾得此美誉,可最后却落得凄惨的下场。”
“以前,我多有不解,今日见你,倒是明白了四五分。”
“原来你成家一直都继承了一个传统,叫鼠目寸光。喜欢乱投人主,难怪,难怪。”
赵长钦瞥了一眼古井无波的钱留,心中一惊,让他意外的是这家伙竟然如此的老辣沉稳。
不过,赵长钦并没有改变轻看钱留的眼光。
赵长钦扬起嘴角,继续道:“你成及用不了多久也要步成贞、成克的后尘。”
“看在你二人祖辈与我都有交情的份上,我也不瞒你们。黄巢四十万大军下江南,董昌早已得到了消息,这才下死令让你镇守石镜镇,他就是想让你们死在黄巢的兵锋之下。”
“不仅是你,整个江南,如同赵隐之流,若是运气不好,也会被碾成烟尘。”
“尔等,真以为凭借你们在江南道上偷鸡摸狗的本事就挡得住黄巢?”
正如赵长钦所言,钱留的确不是常人,可在乱世,这样的人物,只不过是过江之鲫而已。
在历史的车轮下,这些自以为很有本事的人物,都会被碾成积粉,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四十万大军兵锋直指,山河都要破碎,何况是他小小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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