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来得匆忙,走之前又仔仔细细叮嘱了凤倾羽一番,才叫了躲在林子深处的岸青,送凤倾羽回去。
凤倾羽回去躺在床榻上才醒过神来,莫不是云霄特意为她这点破事而来,刚才走的时候也那么着急,她竟然没有仔细注意到他脸上层层叠叠的倦意。
想着想着,最后一点睡意也给想没了,四下又是一片静谧,大约连每天夜里都睡得很迟小唯都已经睡去了。
凤倾羽起身,懒得去开门便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月光如银,扬扬洒洒铺陈在大地上,凤倾羽压着脚步穿过大树底下,斑驳的树叶映照的影子在她身上跳来跳去,最后一点一点消失。
还没有穿过小桥,凤倾羽已经听到身后传来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猛然回头又什么都没了。
多走了两步,那声音骤然又出现。
这地方一向也没什么侍卫来走动,更不要提现在大半夜的,凤倾羽提着一颗心,祈祷那人能是白璃或者岸青,不过短短五步,天差地别已经叫她不敢轻易忽视。
她的院子已经被远远里撂在身后,不说距离太远回去不现实,就是能回去,就那人紧赶慢赶的跟在她身后,也似乎没什么希望才是。
凤倾羽紧紧咬住下唇,眼看着对方的速度渐渐快起来,不得已,她的行动间也只得慢慢融入了内力,跑得气喘吁吁还是扔不掉对方以后,眼看身边有一人高的院墙,稍作思索,人已经飞快的跳了进去。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咯脚,凤倾羽抱着脚踝一个劲的吸冷气,踩着的东西大约碎开了,引得俯卧在草丛里的狼狗奋起朝她狂吠。
“怎么会这么倒霉呢?”凤倾羽抱着脚又痛呼了一声,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想去扔狼狗。
“唰唰……”
空气中凌厉的风声吓得她脸色惨白,握紧石头的右手轻颤,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依旧鼓起勇气叱道:“这是大炎的避暑山庄,你是哪里来的贼子,不要命了吗?”
凌厉的风声骤然停下,同时不要命狂吠的狼狗被身后袭去的石子打中了脑袋,低低呜咽了一声便无力的倒了下去。
凤倾羽抱着脑袋不敢回头,半天等不到丁点动静,却见自己肩上的衣服渐渐被提起。
她随着提她衣服的力道渐渐站起身,但对方的力气显然很大,身量也要比她高上不少,这一提,就算她不用力,他也能将她如拎小鸡一样轻松地拎起来。
“你……”
“是我把你吓成了这样子吗?”长了一副娃娃脸的男人好奇的凑近她,一双澄澈的眼睛轻眨,刹那间风云变幻。
凤倾羽一把推开他依然揪着她衣服的手,咽了一口口水勉强累积了点点力气,也顾不得去想能出现在山庄而可能拥有的身份,一双明艳的大眼狠狠瞪着他就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大半夜的跟着人,真的很吓人的!”
娃娃脸男人无辜的眨眼,收回了扯着她衣服的手,解释说:“我只是看有人这么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悠,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怎么可能!”凤倾羽的蹙眉,两把拍掉裙子上的泥土,指着娃娃脸的鼻子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这大半夜的,你找人说话找男人去呀,何况这山庄还有不少内官,死活这就是你的不对!”
娃娃脸苦恼的抿着嘴。
凤倾羽气愤得很,想了想又狠狠瞪了娃娃脸一眼,终于压低了一些声音,“今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气归气,刚才狼狗的一番叫嚣已经让远处多了些整齐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惊骇,她才没有准备在皇族人面前玩一出莫名其妙的游戏,跺跺脚,瞧也没瞧男子一眼,瞄准了另一面的围墙,跳墙而去。
娃娃脸自然也听见了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匆忙间起身,顺着高悬的宫灯将袍子上的泥土和青草细细的拍了一遍,才昂首挺胸,双臂背在背后,迎上已经靠近的部队。
凤倾羽以为那些人多少会来看看,但等了好一会儿声音居然越来越远,虽然好奇,但也没打算去看个究竟,探首瞄了一眼刚才被他们打扰,却仍旧清净幽深的院子,摇摇头往回走。
走来走去……
再走来走去……
这一世的凤倾羽练成了一副洒脱的性子,侯府中人管不了她,侯府之外,元宵宠着她,岸青等人也尊崇她,可谓是风生水起,渐渐三年过去,已经再也寻不到当年拘谨的性子。
郁闷得很,她连石头上的灰也没有吹一下,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从前坐在树丫里看山庄也没有觉得多大,凤倾寒天天夜夜在山庄里守着,也从来没有抱怨一句山庄太大的话,但为什么遇见她,第一回出门,被追着追着,便再也走不回去呢?
她走了不知多久,额头上已经生出了一层薄汗,双腿累得打颤,亏得她练武之人,但的的确确浑身疲累,一步也不想再走了!
“我以为……”男子喘着粗气,“你想干嘛!带着我绕了这么多的圈子!”
凤倾羽背对他而坐,此时闻到说话声,她的背脊好像千年的寒风在吹,一直凉到了她心里。
娃娃脸靠拢来,挨着她坐在另一块圆滑的石头上,眯着眼睛说:“今天夜里很凉爽是吧?”
凤倾羽心中悄悄诽谤男子,还真是比什么时候都要凉爽,简直要将她冻成冬天院子里的冰柱子了!
“我原本想跟着你看看你要做什么,结果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一直走一直走!”娃娃脸一面说话还一面好像长颈鹿一样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好像夜空里有答案,草地上和大树上,到处都是白底黑字的答案。
凤倾羽姣好的面孔上出了一层细汗,被她伸手一摸,顺便将之前敷在脸上的泥铺开,唰唰的两道泥痕,映在男子眼中,煞是刺眼。
娃娃脸捧腹大笑,一点也不注意形象,凤倾羽抓了一把花瓣扔他,充满了懊恼。
“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么没有礼貌!”凤倾羽狠狠瞪着他,好像瞪着杀父仇人一样凶狠。
娃娃脸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吊儿郎当的问她:“我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凤倾羽摇头,“当然没什么关系!”说完就起身,选了一条路,誓死也要走回去。
娃娃脸拦在她面前,拱手笑嘻嘻的说:“我好不容易打发了那群讨厌的家伙,你不会这么不领情,就陪我说了几句话,就要走吧?”
凤倾羽不认识他,对他的印象也越发不好,反正四野无人,她耸肩摇头,“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陪你在这里说话?”
娃娃脸很沮丧,干脆一个石子打在凤倾羽快要迈脚下去的石阶上,吓得她一声尖叫,白着一张脸缩回了脚。
“你究竟是想干嘛?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非要跟我过不去!”
“你是宫女呀?”娃娃脸一脸兴奋,“不如你跟了我吧,我去向父皇求了你,你做我的侍妾还听合适的!”
侍妾!
凤倾羽发誓她跟得一点都不想把这个男子的脑袋摘下来当石子弹着玩。
娃娃脸跳到凤倾羽面前,洋洋得意的问:“我这个提议是不是很好?你要是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凤倾羽很生气,但难得的是依然不动声色。
“你放心,我可以不动你,那些事情我会找王妃和侧妃们,你就陪着我玩就好了!”
凤倾羽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皇族楚家有这么一位皇子,其他皇子都还只有侍妾或者只有通房丫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王妃,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女子,反倒是那皇子从外面捡回来的女子,只因父皇和母后都近乎溺爱的宠着他,他的一切愿望,都尽可能的满足他。那王妃之后,其他皇子还没有开始为王妃物色人选,他排行老五,又在一年内多了三个侧妃。
叫做楚锦添的家伙,有可能会是眼前这个男子吗?凤倾羽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大概猜得捌玖不离十。
“殿下,我不管您跟谁,玩什么,但我不适合做您的侍妾,还请你不要再这么想!”凤倾羽低眉顺目,淡然如朔风,却稳稳的盘踞在这方土地上,谁也赶不走。
娃娃脸一愣,不解的瞪着凤倾羽,顿了顿,严苛的说:“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直接请父皇下旨了!”
这人这么蛮不讲理的?凤倾羽忽然念及了楚锦宸的好,虽然他的确冷漠得要命,但至少,他不会强迫人!
凤倾羽心念一动,勾唇而笑,目光灼灼如漫天桃花飞扬,“我与三皇子殿下的事情相信殿下也听说过了!”
只是一句话,娃娃脸就微怔,然后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就是不想跟着我吧!”
凤倾羽头疼,确定的说:“民女没有胆量胆敢骗殿下,但民女名叫凤倾羽,三皇子殿下救了民女的命,民女已允他,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娃娃脸彻底愣住了,哆嗦着想收回颤颤巍巍的手指,又放不下面子收回来,最后气得面色煞白。
凤倾羽徐徐在娃娃脸面前摊开手掌,她温润得几乎透明的掌间,躺着一块上好的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