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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郎的表情十足惊讶:“你在说什么啊?”

    卫南平低声道:“你给穷人免费治病,悬壶济世,妙手仁心,我很敬佩。但我的所作所为,也不只是为了那几十文的诊费。她们……很难过,很痛苦。如果我可以帮助她们就好了。或许这种痛苦你看不见,但只要你把她们也当作人来看待,就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白玉郎皱了皱眉头:“你说得太夸张了,我没有不把女人当人。当今世界上,女子可以做皇帝,可以做首相,可以做新洲牧首,难道她们都不是人吗?难道我敢不把她们当人看吗?”

    卫南平默默地注视着他。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之下,白玉郎忽然觉得有些词穷。

    卫南平低下头来:“你把药给我吧,我得回去给病人上药了。”

    白玉郎忙从药柜里拿出一瓶治瘀伤的药油递给他。

    卫南平拧开盖子,嗅了嗅。

    “我把药费给你。”

    这瓶药油疗效很好,价钱一定不便宜。他将林莺娘昨天给他的二百文纸钞拿了出来,放在白玉郎的桌面上。

    “不必,你拿回去吧。”

    白玉郎下意识地说。

    卫南平摇了摇头,退回墙边,打算穿墙而去。

    “对了,”白玉郎好像想到了什么:“那个混混……你不用担心。有事就叫人来找我。”

    卫南平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穿过好似融化了的墙壁,离开了白玉郎的诊室。

    白玉郎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回到陈家之后,林莺娘已经躺在硬板床上睡着了。

    夏圆圆坐在她身边,腿上放着个针线笸箩,正在补一件手肘处被磨破了的棉质上衣。

    见他进来,忙指了指床上的林莺娘,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轻声。

    卫南平于是压低了嗓音:“夏家姐姐,咱们外头说话。”

    夏圆圆将针线笸箩放到一边,蹑手蹑脚地跟着卫南平出了门。

    “她怎么样?”

    站在阳光充足的窗下,卫南平低声问。

    “还好。你走之后又哭了一会儿,我给她热了点米汤喝,喝完就睡了。”

    夏圆圆身体不太好,奶水并不充足。小苜蓿平常吃奶总是吃不饱,夏圆圆于是偶尔给她弄点米汤充饥。

    等她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吃些别的东西了。

    卫南平点了点头:“她昨晚恐怕一夜没睡,现在能睡就尽量让她睡会儿吧,等她醒来,我再给她换药。对了,夏家姐姐,”他有些斟酌地开口:“我家里实在没地方了,能让她先在你家借宿几日吗?”

    夏圆圆愣了愣,深思熟虑一会儿,终于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床上还有位置,加她一个人也够。”

    卫南平道:“我替她多谢你了。”

    夏圆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林莺娘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卫南平自从能下地了之后,就自觉地承担起了部分家务。此时陈家母女快回来了,他将灶台生上火,煮了一锅热水,方便陈莠回来煮面。

    今天收诊的客人都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新鲜的食材,又得委屈陈丹青吃一顿杂鱼面了。

    他正清扫着灶台前的灰尘杂物,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是林莺娘来了。

    她站在灶台前,拢着身上那件罩衫,低声道:“多谢你。”

    卫南平将清扫出的杂物抛进火中:“没什么,我分内之事。你既然醒了,我就给你伤口上药。”

    他从袖子里掏出白玉郎给的药油:“这种药油疗效不错,只是有点蛰伤口,你……”

    “不用了不用了,”林莺娘忙摆手:“我……我自己来就好。”

    卫南平也没坚持,将药油递给她:“倒在掌心,捂得热了,再涂上伤口。对了,你今晚睡在隔壁夏家姐姐屋里,可以么?”

    林莺娘苦笑:“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人家别嫌弃我是个妓/女就好。”

    卫南平道:“夏姐姐是个好人。”

    水开之后,陈家母女三人都回来了。陈莠见了林莺娘,有些惊讶,卫南平飞快地和她解释了一下此人的来历,陈莠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怜悯的热情:“好妹子,你别怕,今晚就在你夏姐姐家住下。不用愁,都过去了,大姐给你下碗面吃。”

    林莺娘擦了擦脸,向陈莠盈盈一拜:“莺娘谢过姐姐。”

    陈莠哪见识过这种架势,忙把她扶起来:“妹子你这是做什么……”

    林莺娘又转过身来向卫南平一拜:“莺娘……”

    卫南平扶住她的肩膀:“不必了,你身子弱,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回屋里把药涂了,待会儿好吃饭。吃完饭还得去夏姐姐家给你收拾床铺,一堆事儿呢。”

    陈丹青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林莺娘“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头:“莺娘从命。”

    等林莺娘拿着药油回到屋里之后,陈丹青才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扯了扯卫南平的袖子:“你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凶?”

    卫南平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她需要尽快上药,否则淤血不消,晚上会很难受。”

    陈丹青耸了耸肩:“好吧,你是大夫,你说得有理。”

    我可不是什么大夫。

    卫南平在心里反驳她。

    我没上过医学院,没拿到户部颁发的行医执照。

    如果市政司想查我的话,我大概只有去地牢里蹲上几天了。

    原本他安安分分地非法行医,既不敛财也不张扬,市政司再过八百年也不会查到他头上。

    不过,他现在得罪了市政司副司长秘书的连襟,那一切就都难说了。

    卫南平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非他有戒律在身,不能随随便便对凡人使用法术,他之前早就给吴立下一道符,让他前事尽忘,从此只能做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了。

    可惜啊,出家人不问在家事,凡人的陟罚臧否只能由官府来决定,轮不到他一个道士越俎代庖。

    若非如此的话,天下就要大乱了吧。

    他预料到了吴立会借着连襟的关系找他的麻烦,但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的……有效率?

    第二天一早,他把家里收拾利索,帮田槐花拧干了一桶湿衣服,有个两个女人敲响了陈家的院门,说是来看病的。

    卫南平看了她们一眼,就知道她们来者不善。

    和以往来求医的女子不同,她们眉宇间并无愁苦之色,也并不畏缩羞涩,而是带着些轻蔑地打量着卫南平和院落里晾晒着的衣服。

    卫南平打开了天眼境界,确认了她们身上健康得很,没病没灾。

    他将两人迎进屋里,请她们坐在硬板床上,问道:“你们谁是患者,有什么症状?”

    两个女人面带嫌恶地拢着裙角,坐在了硬板床上。其中一个女人说:“我那里有些疼痛,请大夫看看。”

    卫南平问:“除了疼痛,还有其他什么症状么?”

    女子道:“啊,还有些,有些发臭,还……”

    卫南平没等她编造完,随手扯了一张陈丹青的草纸,写了一个滋养的方子给她:“回去以后,每天喝三次,连喝三天,如果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女子拿着药方:“大夫,你这些药都是处方药,没有医生签名,药房是不给开的。”

    卫南平道:“你可以找一家不要医生签名的药房。”

    女子清了清嗓子:“大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去那种药房?你给这张药方上签个名,我不就能去正规药房开药了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户部颁发的行医令,没有开处方药的权力,所以才这样推脱?”

    卫南平点头:“没错,我没上过医学院,没有户部的行医令。我其实不是个大夫。”

    女子也没想到他能这样坦荡,一时有些震惊:“你……你,你这是无照行医!”

    两人都从床上站起:“你这假大夫,我要叫市政厅的大人来抓你!”

    卫南平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所谓。

    两个女人愤愤离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巷口传来了男人的呼喝声:“什么,有人无照行医?”

    卫南平起身,到院门口迎接他们。

    来的是一队市政厅的警察,为首的人穿着深黑色的制服,腰间皮带上挎着一把手/枪,手里还提着一条细长的警棍。

    他用警棍点着卫南平的胸口:“是你小子无照行医?来吧,跟我走一趟。”

    卫南平微笑道:“长官,我并没有无照行医。”

    “哦?”

    警察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女人:“这么说,你有行医令?没看出来啊,小小的年纪,竟然都从医学院毕业了。”

    卫南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长官,我没有行医令。但,我也并没有‘行医’。”

    警察挑眉:“怎么说?”

    卫南平道:“这两位夫人身体健康,浑身上下没有病痛,怎么会来看医生呢?”

    拿着药方的女人急了:“你还说你没有行医!你明明都给我开了药方!”

    卫南平面不改色地道:“药方是写着玩的。”

    警察哼了一声:“我看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举起细长的警棍,就要劈头抽下。

    卫南平刚想躲开,就听见一声:“且慢!”

    警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谪仙之姿的年轻男人快步走来。

    “白公子?”

    他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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