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早已习惯行武的雷厉风行,而季先生却有一瞬呆住了,“这、这真是好功夫啊。”
一句玩笑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青崖冲他比划了个请的手势,温色道,“先生,请随我来!”
若是往常,有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请他治病,木子季理都不会理一下,一来他与这几位小兄弟也颇有眼缘,现在他也急需一个容身的地方,更何况医者父母心。
能请动锦衣卫为其寻医治病的病人、身份定不寻常,以他的判断病人应是国之栋梁。
帘幔珠纱帐,戎炭暖心肠。
木子季跟着青崖进了内室,站定以后抬头看见病床边立着的人影心头一震,怎会是他?
“草民木子季参见荣王殿下。”刚好行礼他就被李显扶住了胳膊。
“先生莫要多礼。”李显扶着木子季到了内室外的会客室,“此次请先生前来多有唐突,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木子季一向对这个师叔的心头宝刮目相看,言语间更带着客气,“哪里哪里,要不是荣王殿下,季某怕是要横死街头了。”
李显在刚穿越过来时,便因姜御医与木子季有了交集,但木子季曾说过惧怕他的阴狠,而他也忌惮他的阴损,两人总算心照不宣般不常碰面。
“先生倒是跟从前一样,有一说一、直言不讳。”李显调侃着。
“荣王倒是跟从前不大一样,学会了隐忍筹谋。”两人相视一笑后狂笑了几声。
木子季说的没错,搁在从前,有人若是伤着李显的人,李显都会以几倍、几十倍的痛楚还回去。想来,李显中了黑萨满的诅咒也是因为替妙瑾出气,虽说报仇不必亲自动手,但亲自动手更爽更畅快。
“不知病人是……”木子季间李显与顾元灵都是正直壮年的健康好男儿,怎么会找他来看病。
李显愣了一下,才撩起纱帐请木子季坐下。
“不知此女子是……”
三只红润敏捷的手指搭在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把脉。红与灰的强烈对比让李显心里不是滋味,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小女人这会就倒在床上昏迷不醒了,眼见着妙瑾消瘦下来而没有办法的李显颓废了许多。
“嗯……”李显见着木子季皱眉之后换手搭脉,还时不时的哼唧两声,心里更是没底。“到底怎么样了?”
顾元灵也在旁边急的直打转转,他特想薅住木子季的衣领,让他别哼唧了,他每哼一下,都好像在说,床上的女人命不久矣。
“你、出去!”李显亦是如此,可他更看不惯的是顾元灵,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扰先生看病。”
“哼!”顾元灵也知事情轻重,没反驳半个字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开了门有悄咪咪的关门,这样李显很是诧异。顾元灵对待妙瑾的呵护是他与另一个自己都比不了的。
病人骨瘦伶仃,昏迷至少三日以上,眼底没有泛红、瞳孔也还算清楚,说明患者底子不错。木子季又把手插在了妙瑾的头发里,当他手指拿出来时,连李显都能闻到一股奇香。
“怎……怎会如此?”惊愕的不单是他一人。“常人不洗澡两日便臭了,何况是病人。妙瑾怎么不臭反香?”
“出去再说!”
望、闻、问、切只剩下问这一环节,妙瑾昏迷,李显来的晚,只有顾元灵对妙瑾的病情最为清楚。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被人易了容,毒哑了嗓子不会说话……第二天我去接应她,发现她说话的声音变成了幼童……再然后李显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伤……”顾元灵想起妙瑾不断往出滴血的手掌,一阵后怕。
“伤口止不住血,止住了血也不能包扎,只要有东西贴着伤口,血就会顺着它往外淌。”
顾元灵说道激动处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显然,只要想到妙瑾的病,他就成了惊弓之鸟。“从她昏迷到心在已有五日……大夫,妙瑾、妙瑾她还有救吗。”
李显虽不像顾元灵那样悲观,上辈子妙瑾过的那么苦也活到了二十岁,能够重生,就是老天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不相信妙瑾是个短命的。
木子季摘下头上戴的瓜皮帽,弯腰间重新把长发盘成了发髻,他从药箱里掏出菩提树枝雕刻的发簪插在头上、正色得看着李显和顾元灵。
他的这身打扮让李显想起了此人在太医院百辩众太医的时候,太医院里几百号医者,没一人能论过他。
“这位姑娘体内有十八种毒相宜相克,哑症只是其中一个症状,昏迷是因她的身体在慢慢适应毒素的存在……”
“适应?那等适应好了,她是不是就醒了?”顾元灵不懂医术,问得滑稽。
李显瞪了他一眼,“怎么解毒?”
木子季揉搓了两下下巴,“十八种里有十七种都是寻常毒药,就算他们混在一起,老夫解它也是易如反掌……可剩下的最后一位也是最致命的——西域霸王花。
这味西域霸王花也是她发间渗出异香的原因。”
“哪里有解药?”
“我师父曾在海南岛发现一种豆子,给它起名为罗汉神豆,可解。”木子季话音刚落,李显和顾元灵就要收拾东西出发,连站在房顶的青崖都蠢蠢欲动。
“等等!你们等等,从这里到海南岛乘坐福船来回最快也要二十日,到时候她怕是小命不保啊。”
“那怎么办?”一遇到妙瑾的事,最为稳重的三人都成了毛头小子。
“我师父将罗汉神豆存在太医院与青松阁,青松阁常年炼制丹药,难免会有中毒的时候,每年也会派弟子去海南岛寻药。”
李显想起青松阁的玄机道人就头疼,玄机道人总是像能看破万物,对任何事任何人都知根知底一样。对待他也一样,总是用新奇的眼神看着他,无论他做什么,但是,他只是看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与想法。
看破不说破,唯独他自醒的样子,常常让李显想骂娘。
“我这就传信向玄机道人求药。”李显刚要出门,又被木子季喊了回去。
“今日我在茶棚,听人说津沽城司马大将军在暗中抓捕一名女子,此女子是左手有伤的哑女……若有人举报将得黄金十两。”近几日,李显和顾元灵都在为妙瑾的病着急,从没打听城中的局势。
听木子季这么一说,他们心里有了数,在这津沽城里并不安全,欧阳靖的眼线遍布城中,行事要格外小心才行。
“多谢季先生提点。”李显拱手。
青崖带着李显的亲笔书信,亲自跑一趟京城,他得了军令状,此次前去定把罗汉神豆带回来。顾元灵的任务是拿着木子季给的药房去药店抓药,木子季叮嘱他,每一味药都要在不同的药铺购买,若是再去需得换装、改变身份。
李显则在书局帮木子季搭药炉子,煎药、炒药。
“跟我来!”木子季带着李显又一次进了妙瑾的病房,“妙瑾姑娘不吃不喝昏迷不醒,好在身体底子不差,但是长久下去,就算醒了也成了废人……”
修长的手指紧紧握在了一起,指甲仿佛陷进了肉里,李显脸色都开始泛着青色,唇瓣启启合合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怎么治?”
“需要每日和喂次米油,还要精心照料,按摩、针灸、理疗……”说到后来,木子季也犯了难,“针灸、老夫来做,其他的……
毕竟男女有别,现在又有人在抓她,也不能现买个丫鬟来伺候吧。”
“我来!”坚定有力的回答让木子季愣住,“我与妙瑾本就有婚约,现在她生死未卜,由我照顾她最为合适。”
木子季在心里默默点头,他没想到,杀伐果断、冷血傲然的荣王竟然还有痴情的一面,钦佩的同时,叮嘱了一句,“那就交给你了。
等下去买米。”
“好!”李显坐在妙瑾的病床旁边,痴痴的笑着,“我总算没辜负你未婚夫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