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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木子季

    盘缠让假病患骗走,马车撞树上摔个稀烂,仅剩的珠钗玉佩都让他典当了,现在随身携带唯一值钱就剩怀里这个药箱,还不能典当、变卖。

    想着,跟着前面那位宫外孕的夫人在救她一命,怎么也能有口热乎的饭菜,没想到,人没救成,还被扔到了马路上吃一肚子灰。

    “太阳证、太阴证、少阴证矣,而又曰麻黄证、桂枝证……”到底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物,心态好到爆,木子季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背上小药箱、口里唱着《伤寒论》依旧是那个侠风道骨的赤脚神医。

    阴云笼罩在津沽城上空,街边的商贩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家搬,木子季没地方可去就找了个茶棚避雨。

    “听说了吗?护城大将军司马瓮正在寻找一女子。”茶棚里的一个客人望着黑压压的乌云与朋友闲聊着。

    “啧,这么大的事我还能不知道?”与他对面而坐的男子说道,“秘密搜查竟然连个画像都没有……听说那女子是个极其貌美的哑女,左手手心有伤……”

    “嘘!小点声。”男子神经兮兮的回他,“听说那他们一路跟着血迹到了一处废宅,人就凭空消失了。”

    手心有伤、血竟然能淌一路?被刺穿了?不对,若是刺穿直接说就是,等等、哑女?木子季也是闲不住,偷听隔壁说话还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大雨说下就下,雨水中时不时的还夹杂着花生米大的冰雹。

    木子季在茶铺里躲到了天黑,又饿又冷,看茶棚的大哥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只剩下个棚子留给他。

    ‘阿嚏!’一个天大的喷嚏从他嘴里吼出来,他搓搓被水打湿的裤腿,欲哭无泪。他幻想着围在炭火前取暖,热的换身冒汗时,再切一大块冰镇西瓜啃才过瘾。

    在找不到地方他怕是要连冻带饿惨死街头了。

    药铺!灵动间一个念想蹦进他的脑子,他去药铺临时坐诊,安身地方和饭钱不就都有了嘛。不行,他没有行医资格证……

    天汉规定,每名大夫都要考取行医资格症,有了证书才有做诊的资格,从药师一直考到御医要层层筛选通过各种考试。那不到证书的统称为赤脚医生,他就是赤脚医生里的一员,全因着他认为有练习写字的功夫,不如多钻研病例、治病救人。

    字写的不好没人能认得清楚,他考了几次连最基本行医资格证都没拿到,反正考过、考不过都是治病救人,他也就不拘泥那些个了。

    没想到,他往日里最不屑的行医资格证竟成了吃饭保命的免死金牌。如今没有这免死金牌,他怕是要横死街头了。

    该死,早知道他就和姜师叔多练练写字了,是的,天汉第一圣手姜守恒是他的师叔。

    “快!前面!”

    大雨依然猛烈的下着,豆大的雨滴从天上掉下来,把脚下的水面砸出个小坑。

    “师兄,把他赶到巷子里再动手?”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墙角默默观察着木子季。

    另一个男人恨铁不成钢得唾了他一下,“他可是狠角色,上面给的资料要仔细看……你想把制毒高手往巷子里赶、不要命了?”

    “师兄,上头给的资料我都看过了,也没写他是制毒高手啊?”

    行武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想到他刚拜师不到两月,也就耐着性子解释道,“木子季最擅长的医术是以毒攻毒,想解毒必先研究毒药的药理方可解,以毒攻毒比解毒还要高上一层……”

    他见自家师弟已经懵圈,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白了就是先找到病灶在利用与病灶相克的毒性药物来治病,你说他会不会制毒?”

    “会啊,那他肯定厉害!”师弟嘿嘿傻笑,“嘿嘿,师兄还是你厉害。”

    “以后多学着点!”说完,行武整理好身上的蓑衣斗笠,迈着大步往茶棚走去。他到了木子季跟前,先是抬手行礼,然后站直了身体说明来意。

    “在下是锦衣卫侦查队小队长,奉命特请先生移驾救人。”

    木子季早就冻的直打哆嗦,快入冬的暴雨冷到了骨头里,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浑身冒着热气的温行,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行武把自己身上披的蓑衣按在木子季身上,三人左拐右拐乘上了巷子口的马车。车内放着许多汤婆子,是刚刚在街角买的。

    昏暗温暖的密闭空间让人不自觉的打起瞌睡,木子季在眼皮快要黏在一起时,交代了一句,“不许碰我!”之后,几吸间就打起了呼噜。

    “到了!”车把式撩起帘子跟他们说。

    师弟年纪小,性子有些急,他着急下车复命,但看着木子季睡的那么香,又想起在茶棚时看到他不停给自己针灸驱寒,更是不忍叫醒他。

    可,他等得起,车把式等不起,温行他们没包车,到了地方不下车还是原来的价钱,他自然不干。

    “哎哎!醒醒,到地方了。”这两位也真是闲得慌,大雨天的竟然在道上捡个乞丐。车把式伸手去扒拉木子季的胳膊,就在他刚要碰上木子季的时候,行武就大喝了一声,“别碰!”

    可为时已晚。

    车把式听见他的喝声立马缩回了手,可指尖还是碰到了木子季的衣服。

    “哎呦!哎呦!”车把式跌坐到地上,在雨水中不停的打滚,“救我,大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行武跳下马车捞起浑身湿透的车把式,单手抓着他的手指看了又看,本就不亮的月亮被雨水和雾气挡住,他只能看个大概。

    车把式的中指指尖泛着异常的红色,像似灼伤又似挫伤。

    “大爷快救救小的吧。”他用没受伤的手指着木子季,“这老家伙身上有毒。”

    行武和他师弟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睡前的叮嘱不是警告他们不要打扰他睡觉……而是怕误伤了他们。

    这世间、木子季的毒只有姜御医能解,滕晗也只能破解三分之一。

    车把式看着面前这两个二愣子,心知他们不可能有解药了,就他想去摇醒车里的老乞丐,可看到自己的手就立马放弃了。

    木子季是一阵哭声吵醒的,说好听的是凄惨豪放、不好听的就是鬼哭狼嚎。他睁开眼睛看着车厢里的车把式,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眨巴了几下。

    车把式把手举的老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伸到了他的眼前,“大夫,快救救小的吧,小的真不是故意碰你的。”

    木子季横了他一眼,小样,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夫一看伤口便知道,还不用你来辩解。

    车把式的手指通红肿胀,明明是用力碰到了衣理藏着的鱼尾葵汁粉,“没有解药,三天以后便可痊愈。”

    “你!”横眉怒瞪也没有办法,车把式气的撵他下车,“快下车,你到地方了。”

    他恨不得骂上一声‘滚’字,可又怕着老匹夫耍花样,于是等到木子季的脚刚沾到地面他就驾车飞快逃走,可空中却响彻着恶狠狠的怒骂声。

    木子季笑着摇摇头,不跟他一般见识。

    行武带着他到了书局的角门,敲了三长两短以后,门很快就开了。

    青崖撑着雨伞立在木门边上,他上下打量着木子季,“这位就是?”

    也不怪他怀疑木子季的身份,任谁也猜不到浑身破衣褴褛、风尘仆仆的老头是神医木子季,怎么看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一个老乞丐。

    “回大人,此人的确是神医木子季……” 行武回忆起刚刚车把式的狼狈样,更是戒备不少,“任务完成,我与师弟即刻回程复命。”

    青崖见行武如此笃定与谨慎,便明白这位神医季先生是个厉害角色。

    行武乃是大理寺卿行文汉的养子,武状元出身,跟着李显立过战功。归朝以后本也可以封车骑将军,但是跟皇上和李显请了命,誓死也要加入锦衣卫密探。

    其缘由不言而喻,他要找到当年灭他满门、杀他父母的凶手。这一缘由也促使他成了当今锦衣卫密探里功劳最多、能力最强的人。

    见青崖颔首,行武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带着师弟瞬间消失在了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