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瑾左手伤口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凝固,只要用布包上,血、就会将布染透,然后布就像成了血的导管一般,滴答滴答得往外流。
若是不包扎还好,血只是滩在手心里,虽然不愈合,好在不往出淌了。
顾元灵眼圈里含着泪,暗骂自己不争气,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他用带着哭腔的委屈声嘟哝着,“妙瑾……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照顾病人就怕自己先慌了。”沉稳的男声顺着空气传到他的耳畔。辨别出声音,顾元灵喜出望外。
果然是他。
“人没死就还有救。”李显朝顾元灵苦笑一声,“妙瑾也肯定舍不得咱们呢。”
他在意识里看得清楚,顾元灵是真心对妙瑾,他对妙瑾的情不比他少,对他来说可喜的是,妙瑾一直不肯相信顾元灵对她的感情史男女之情。
而对他的威胁正是这种懵懂的反面,一旦妙瑾相信了、认真的考虑顾元灵,那么她不免会拿他二人做比较。
他不怕比较,因为他相信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胜于顾元灵。或许妙瑾会觉得,爱情不需要比较,她只要她最早想要的那份悸动。
可,在他意识里的那个,还在和他争抢身体控制权的理智型李显,从始至终都没有深爱过妙瑾,他的喜欢与关心永远停留在表面。在他看来,如果他们拥有两具身体成为不同的人,那么他是不会让妙瑾嫁个理智型李显的。
他常说自己是新时代下的工科大拿,可在感情上他连他八岁的侄儿都不如。不会关心、疼爱妙瑾,更不会揣摩妙瑾的心思,总是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要按照计划走就可以。可他从未想过,感情是没法计划的。
如果能计划,那么上辈子,他定能和妙瑾白头偕老。
他担心的是……哪一天他再也抢不回身体的主动权,那他将在漆黑的意识里看着妙瑾过着不幸的后半生。
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倒进妙瑾的手心里,奇妙的是,白色的粉末在溶于血的一瞬间变成了粉红色。
就在粉红色的液体渐渐干涸凝固的时候,慢慢的结成了一层保护膜。
顾元灵喜出望外,围着妙瑾的床铺慢悠悠晃了两圈,这时给他支歌,他就能扭起来。李显也是,他虽喜怒不形于色,了黯然的眼神明亮了不少。
躲在暗处青崖亦是如此。
几人安排了轮流守夜,到后半夜的时候,妙瑾的体温就降到了正常体温。可她意识上却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
梦里的妙瑾躺在一片湛蓝的海水里,她睁开眼睛看着蔚来的天空,一个愣神赶忙坐起来。她不是在椅子上睡着了吗。
想到刚刚还在她眼前晃动的顾元灵,她的心狠狠扎了两下,迷糊中她好像听到他说爱她……她的心瞬间被愧疚占据。
对不起,我的朋友。她当他是知己、玩伴……她一定要跟他道歉,她以为自己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可没想到他还是那么执拗。
思考结束,妙瑾才看清周围的景色,在她眼睛范围内的景色,全是不同的蓝色,蓝天、大海,就连天上飘的云都带着蓝味儿。
“你醒了——”
洪钟般的声音窜进她的耳朵,在她脑子里震出闪电,妙瑾使劲捂着耳朵,泣声叫着,“啊啊、疼!”
“抱、抱歉。”声音的主人发现了自己对妙瑾造成的伤害,再次说话,音量小了许多。
“你——是谁?”
“我?”声音的主人发出疑惑,“我是受了你的召唤而来。”
李显盯着睡得正想的妙瑾看的入迷,可心里的担忧更甚,不会又犯了嗜睡的毛病吧。他想起滕晗曾说过,如果妙瑾睡的时间过长,就要帮她活动活动。
这让他想起现世护士帮助植物人做肌肉训练的样子。
如今他竟当了回男护士。
“放手,干什么呢!”顾元灵两只手握在妙瑾的软剑剑柄上,哆哆嗦嗦的指着李显脖子,“把你那脏手拿开,谁让你碰妙瑾的。”
在顾元灵进门的时候,李显是知道的,他本可以把妙瑾的大腿放回被子里,可他不想那么做,他想让顾元灵看见,想他知道,他与妙瑾的关系非比寻常。
李显睨了顾元灵一眼,冷冷的说道,“放下剑,伤到妙瑾。”
听他这么一说,没握过剑的大手抖的更厉害了。
“我……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是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可以颁奖,李显真想给他发个最佳勇气奖。
“欺人太甚?什么是欺人太甚?”李显把妙瑾的腿放进被子里盖好,上前一步逼近顾元灵,“我与妙瑾早有婚约,是上辈子就定下的姻缘。”
顾元灵面如土色的听着李显宣誓主权,有那么一瞬他慌了,手中的剑也慢慢滑落,但软剑掉在地上的声音震醒了他。
“哼,你怎知我与妙瑾的缘分不是上辈子定下的?”对李显不屑一顾的话接着响起,“你虽贵为王爷,又有圣上册封兵马大将军,可……”
说道一半,两双漆黑的眼睛突然对上。
“这世上谁人不知,荣王殿下前脚与钟家大小姐订婚,后脚就让通房掌管后宅?那位素樱姑娘是任务也好,是线人也罢,你李显,对待妙瑾从未珍重过!”
顾元灵弯腰捡起软剑,将它放在八仙桌上。走的时候跟来时判若两人,像泄了洪的江面波澜不惊。
李显许久未听过如此恶毒的话了,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舒不出来、吞不下去,真是难受,大型背锅现场还让他辨别不出半个反驳的字。这也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他必须占据身体的主导权,不然他与妙瑾的感情将害了她。
他一直想的是,他要与另一个自己合二为一,但他们试验了许多次都没成功过,反而双方都在吸收对方的脾气秉性。
不同的是暴躁嗜血的他学会了用理智的方式处理事情。而,另一个自己学会了疯狂。或许理智型李显正在疯狂思考着怎样干掉他呢。
“王爷,钟姑娘的病……青崖虽不同岐黄之术,可钟姑娘的情况……”看似不妙,青崖的话没有说全,李显也知道他的意思。他颔首点头,深思下说了句,“知道了。传信到六扇门,寻找赤脚神医木子季的踪迹。”
“是!”青崖闪身飞出书局。
姜御医远在京城,而且姜御医年纪已入古稀,折腾不起路途奔波。滕晗前些日子去了边塞,说是有要事去做,关系到国之命脉,如今御医都开始操心国之命脉了,他怎好去拦。
李显又看了眼妙瑾的手心,粉色的薄膜还在紧紧得贴在她的手掌里,嫩肉虽然在慢慢生长,可不吃不喝、昏迷不醒,两天下来又瘦了不少。
他想起妙瑾原来伤口的诡异状,潜意识里告诉他,妙瑾的病并不简单。如今唯二的大能圣手都远在天边,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赤脚神医木子季身上了。
“你个老疯子!”壮汉将一个中年男子拖向门外,到了院门口壮汉一把将男人甩到马路中央,“你个老疯子,老盲流,再敢来敲门我打死你!”
中年男人扶正头上的圆帽,还是不死心的上前拍门,“开门啊,我没骗你,令夫人怀了身孕,看着走路姿势是宫外孕,若不打胎将香消玉损呐!”
旁边卖菜的大姐看他行为癫狂,自然也认为他是个疯子,使眼色给旁边的卖蜜饯的小哥,“谁人不知道王员外的夫人上个月才过世,这会儿哪来的夫人?”
蜜饯小哥到是比她心思细,“这老疯子刚才是追着王员外家的表小姐过来的……”
两个人都是一脸坏笑,“八成是这老疯子看着表小姐长得漂亮舍不得走,才编着瞎话要进府,啊哈哈哈!”
旁边的卖首饰的小哥也跟着怪笑两声,笑过以后竟说了句,“万一表小姐真坏了身孕,还是王员外的……王员外的原配是个有名的悍妇,肯定不会同意表小姐过门,然后……哈哈哈,被表小姐和王员外合伙,‘咔嚓’……”
首饰小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怪笑还在继续,而旁边的卖菜大姐和蜜饯小哥不自觉得往外挪了几步。
神经病啊,到底谁才是疯子。
木子季又拍了会儿门,见大门依然紧锁也就死了心,虽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人不想让他救,他救不造浮屠了。
他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肚子揸把嘴,他从闵浙一路南上,一路走着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