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话点的够透了。
意思是暗地里捞些油水他不追究，可府上大面摆着的东西至少要看的过眼。
杜嬷嬷这次倒是乖觉，冲李显福了福身，应着“是！”
可李显分明看见她锋利的眼神挨个在婢女身上挖过去。杜嬷嬷凭一己之力让李显意识到内宅是比锦衣卫还难混的地方。
监视，这一个月以来，有专监视杜嬷嬷。她去的商铺都是能拿到回扣的地方，吃的、用的都在府里，接触到的人也没有可疑之处。
她和身毒人是怎么联系的呢。
“报！”一名将士踏着马儿飞身扑到青砖地上，“锦衣卫总部密报——”
李显从将士手中接过装有密信的竹筒，匆匆往书房走，“跟上！”
“是！”
瓢泼大雨敲打着王府的每个角落，从房檐上掉下的雨水连成了丝线。
“褡裢港、津沽港、岑港……西北地区均有可疑人员往南浔涌动？”李显有些不敢相信密报里的内容，谁有能力调动这么多人。“查到这些人的身份和动机了吗？”
将士摇头，“只查到他们是为了抓一个人，至于其他还不知道。”
抓人，南浔……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闪过，抓不住、想不透，“幕后受谁指使查到了？”
李显问的问题密信上都有答案，他只是想再次确认而已，锦衣卫不是万能的，真相需要慢慢揭开。
“暗中监视，可秘密逮捕几个进行审问。”
“是。”
突然，李显发现书房外闪现出一个黑影，看见黑影将将露出的轮廓、他嘴角一笑。
“使团觐见……这么小的事情也要密报？”立在他对面的侍卫猛然抬头惊奇的看想自家将军，他见李显冲他悄悄指了指门外，瞬间了然于心。
“是……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洪莎瓦底欲进献十二名美人？荒唐！自己国家的边陲战役竟要拉上我天汉……”洪莎瓦底与身毒相邻，若洪莎瓦底有天汉当后台，攻打身毒大片疆土将轻而易举。
李显这番话不是空穴来风，再过三年，洪莎瓦底和身毒将起战役。不过……不是红萨瓦底来求救兵，而是身毒。身毒使者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求着天汉替他平内乱、反侵略……没想到的是，天汉出兵后全军覆没，只有十来个将士逃回了天汉。
杀他们的不是红萨瓦底、不是身毒叛军……而是身毒人，身毒根本没有所谓的叛军和被侵略，都是一起演给天汉看的，为的是引君入瓮，消减天汉的兵力后再联合起来攻打天汉。
好响的算盘呐！
‘咔哒’是瓷碗碰撞的声音。
“谁！”李显假意大喝，吓的黑影一哆嗦，但它很快镇定。随之而来的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将军，是老奴来给将军送茶的。”
“下去！”怒喝声震天响，“书房禁地，不得入内。”
“是是是，老奴这就走。”杜嬷嬷本就没想进去，她是来听墙角的，既然听到了想知道的，走、便是了。
李显这句‘红萨瓦底欲进献十二名美人’，虽不足以挑起身毒与红萨瓦底的战争，但在可以在这两国之间挑起猜疑，又可以顺着杜嬷嬷查出身毒潜藏在天汉的细作……一石二鸟。
听见杜嬷嬷走远，传信的将士也松了口气，“将军，属下这就回锦衣卫传告密令。”
李显点头，“去吧。”
将士走后，李显又回到妙瑾住的小院。
刚一入院就听见有人喊，“热死啦！热死了，这么热让人怎么睡觉啊”
不是碧竹、更不是青崖……难道妙瑾醒了？
颤巍巍的手指在房门前停住，他怕自己想错了，若妙瑾没醒、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可是房里传出来的对话却让他心潮澎湃。
“呀！碧竹？你是碧竹！”透着惊喜的女声快人快语，“还不到一年时间，你就长这么高了？模样也变好看了……”
“大小姐……你总算醒了。”碧竹趴在妙瑾的床铺上哇哇直哭，“碧竹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呢。呜呜呜……”
“天呐，你哭的时候还跟原来一样丑！”妙瑾眼梢带笑，故意逗她。
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上妙瑾，“大小姐，你整日就知道拿我消遣……你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李将军、滕御医，还有趴在房梁上的青崖，我们都担心死啦。”
“这次我睡了几天？”妙瑾只记得她坐在床边照顾李显，后来太累了她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次？”李显在外面听的真切，难道妙瑾以前也犯过嗜睡的毛病？
“我跟滕遇到到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三日。”碧竹在摆弄手指，“我在这照顾了整整三日……是六日，大小姐。”
妙瑾笑眯眯的拍着碧竹的小脑袋，“怎么光长个不长脑袋啊……可怜见的。”
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响声，她又说，“去帮我做些粥来，要甜粥，嘴里发苦！”
“是，大小姐。”碧竹得了吩咐赶紧去小厨房边忙活。不想一开门，就看见李显那张又黑又臭的脸，吓得她关上门重新开。
可重新打开依然是李显，碧竹像似得了妙瑾的真传，狗腿子精神一个顶俩，哈腰、鞠躬、端茶、倒水……竟然还带一串鬼畜说唱。
“将军好，将军您辛苦了，将军请喝茶、将军您忙，将军再见！”
李显指着她慌张逃走的背影，跟妙瑾闹委屈，“我这张脸多帅呀，多少万千少女的梦！怎么还成鬼见愁了呢。”
“哈哈哈！”，妙瑾听见他那句‘万千少女的梦’‘噗呲’就笑了，“万千少女的噩梦还差不多！哈哈哈”
“为何？”
“五湖四海都在盛传，荣王李显被封为卫将军以后大杀四方，保家卫国是我天汉的好男儿！”妙瑾接过李显递给她的水抿了一口。
“那是为何？”
妙瑾将空空的茶杯放在李显的手心里，“都在传李将军，一拳打死一头牛、一人单挑八百匈奴骑兵，随便吆喝一声便能吓晕整间青楼女支女……可谓闻风丧胆呐！”
李显听妙瑾这么说便来了兴致，“原来我那么可怕？那你不怕我吗？”
“我？嘿嘿嘿”贼溜溜的大眼睛在李显身上打转，“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妙瑾和李显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谁也没提从李显身体里冒出的幽蓝暗光和妙瑾异于常人的嗜睡毛病。
他俩宛若从未分开的老朋友、从未红过眼的夫妻……
冬藏刚过，钟氏祖坟的吆喝声渐渐停了。
因为圆围二仗四尺、高为一百三十六寸五的黄金烟囱已经做好。直立立高耸入云，金灿灿光彩夺目。
这么高的金烟囱躲了不少人的眼球，眼红想来抢的也不在少数，特种军抓了一波又一波，直到把这些盗匪一同拉到校场枪决以后，才算消停一阵。
今日是玄一道长推演出来的吉日，最适宜焚尸，焚尸必须由尸体的血亲点燃，算是送逝者最后一程，让他了无牵挂安心去吧。
妙瑾看着金灿灿又高耸入云的烟囱，又想起爹爹在棺木里的清灰模样，两相对比心思更是沉重。
本是人间龙凤，事后竟不得安身。
希望她添的这把火，能让爹爹逝者安息，仇、她一定会报的。
金烟囱扣在妙瑾爹爹的棺木上，而棺木与烟囱的缝隙间被塞满了木屑和煤块，当妙瑾把火把插进烟囱口时，火舌窜进了巨大的烟囱里。
众人望着天上黑色的浓烟，都在庆幸。因为那浓烟中深黑处竟带着诡异暗红，像是危险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