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一口气说完，不想钝刀子割肉。
任朗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麻木的苍白，他愣了好久，才沙哑地呐呐：“珍儿……死了？”
“是，当日将柳珍儿绑去的，不是什么土匪，而是钱万海的人，他将柳珍儿抓去之后，又害死了柳珍儿。”楚虞缓了缓声音，想用语气尽量安慰到任朗，“但他被抓后，那些曾经被他害过的少女尸骨，都被挖了出来，不止一具。”
任朗白着脸，紧抓着衣角，像是最后的挣扎似的，道：“都，都这么久了，那些尸骨肯定都成白骨了……你，你们怎么能确定那就是珍儿？万一不是珍儿呢？我没亲眼见到，我根本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不知道是要劝服自己，还是要劝服楚虞和顾景舟。
说到这一句，任朗特意强调了一句：“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确实，如任公子所言，那些尸骨早已化为白骨，仅凭白骨确实无法分辨出每个人的身份，但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受了柳珍儿本人的托付，来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楚虞温声，语毕，她手一扬，拿开了红伞，随后将红伞在任朗面前一拂。
任朗只觉得眼前一花，刺得他一闭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他却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正是柳珍儿。
“任郎……”柳珍儿望着任郎，双眼通红，声音都在颤抖。
任朗愣了一下，陷入狂喜里，“珍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他们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死呢？”
话音未落，任朗就扑过来，想要抱住柳珍儿似的。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却从柳珍儿的身体上直接穿过，扑向空气。
幸而旁边的顾景舟出手及时，拦住他，才没让他直接扑到地上。
任朗被顾景舟扶着，在原地僵硬许久，看着空荡荡的双手，身体肉眼可见地颤动起来。
他声音充满慌乱，呐呐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柳珍儿看的难受至极。
楚虞瞥她一眼，朝任朗解释道：“任公子，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柳珍儿确实已经死了，方才你看到的，是柳珍儿的魂魄。她执念重，不愿意入轮回，只想再见你一面，而我恰好是玄士，为送她去轮回，才答应替她完成心愿，了却执念，送她来见你最后一面。”
柳珍儿低声呜咽着，道：“任郎，这位天师大人，说得没错，我，确实已经死了……”
任郎听得柳珍儿的声音，不敢转身，语气里充满不敢置信和自欺欺人。
“不，我不相信，我，我明明看到了珍儿，我还听到了她的声音，你们怎么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楚虞蹙眉，“这一切不是假的，她确实回来了，但时间有限，任公子，如若你真的在乎她，就抓紧时间跟她说说话吧，再这样耽误下去，你们连最后一次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任朗听到楚虞这一番话，浑身一颤，面上一片灰白，像是最终认命似的，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向柳珍儿的时候，已经满脸泪水。
楚虞见状，跟顾景舟对视一眼，两个人直接走出去，将空间留给柳珍儿和任朗。
任朗看着柳珍儿，面皮都在抖动，哽咽地道：“怎，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等着娶你呢，珍儿，你怎么能先走了？”
楚虞在走出院子的最后一瞬，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她微微诧异地转过身去，看了任朗一眼，最后诧异地走了出去。
站在外头，她才跟顾景舟说道：“我发现，任朗的姻缘线确实没变动，他还没娶妻？”
柳珍儿都死了那么久，任朗居然还没娶妻。
楚虞完全震惊了。
顾景舟也颇为诧异，顿了片刻，他道：“大约他是真的深爱柳珍儿。”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任朗能够做的，就是等。
或许他一直抱着幻想，等着有一天，柳珍儿回来，如他所言，嫁给他。
只可惜，这一切注定成为幻想。
楚虞听懂了顾景舟的弦外之意，抿唇低声：“钱万海，真的罪该万死。”
顾景舟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院子里。
柳珍儿站在任朗对面，听到他的话，都不由得怔愣一下。
她亦没想到任朗竟然还在等她。
其实她之前就在想，任朗可能早就已经再次娶亲生子，她奢求的不多，只是见任朗一面，知道她过得好，她就安心了。
可没想到，任朗一直在等她。
直到现在。
柳珍儿心里难受至极，看到他变老了不少，哽咽道：“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但是，我已经死了，任郎，你别再等我了。”
“珍儿，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一定要和我说这样的话吗？”任朗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其实我们的成亲礼，在几年前就完成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柳珍儿猛地一震。
……
楚虞和顾景舟在院外呆了良久，大约有一个时辰那么久。
楚虞的腿都快站麻了，寻思着时辰差不多了，人鬼殊途，柳珍儿和任朗长时间待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
思及此，楚虞便朝顾景舟小声道：“我进去看看。”
顾景舟低声，“一起去吧。”
楚虞犹豫了一瞬，颔首，两个人便一道进了院子。
他们进入院子的时候，任朗和柳珍儿已经不在院子里。
楚虞顿了一下，朝旁边的厢房看过去，就见任朗和柳珍儿正好从并肩相携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柳珍儿还在，楚虞松了一口气，她都有点害怕柳珍儿贪恋和任朗在一起的时间逃跑了。
任朗和柳珍儿瞧见楚虞，便双双擦了擦眼泪。
没等楚虞和顾景舟说话，柳珍儿便看向任朗，福了一礼，“任郎，我得走了，这一走，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再见面了，我希望你娶亲生子，日后过的和和美美，把我忘了吧，当我最后求你一次。”
语毕，柳珍儿冲任朗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决然，便转身朝楚虞走过来。
任朗站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柳珍儿看。
柳珍儿背对着他，朝楚虞压抑着，低声道：“天师大人，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