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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回门风波<!>

    林吟琴见她但笑不语、一脸漠然,不知怎么就油然而生一股恼恨,忍不住咬牙冷笑:“怎么?长姐婚后的日子竟也不如意么?”

    这话有些露骨,林长庚轻轻咳了一声,斥道:“怎么与你长姐说话的?”

    林慕果眉头一挑: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想到林长庚还有向着自己说话的时候!别不是有所求吧?

    果然就听林长庚沉声道:“王爷抽不出身陪你回门,可是进宫了?”他自然知道事情的根底,只是相比于苏荣琛,他实在算不上什么权臣,更何况若是起了战事,皇上能倚重的也只有渊政王府,如此一来,苏荣琛知道的情况怎么也会比自己多!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若是能多知道一些内幕,就对大业更加有利!

    显然,林慕果也知道这道理:“王爷早早就出门了,至于是不是进宫,阿果就不清楚了。”你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我不清楚?你当别人都是傻的么?

    林长庚眉头一皱,语气也带了些不喜:“他这两天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大事?”

    林慕果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阿果一介女流,哪懂什么大事?王爷这几日忙得脚不着地,连话也少说。”不管你说什么,我一概不知。纵使你有力气,也没处使。

    林长庚一噎,拧着眉咬了咬牙:“整日里只知道吃饭喝水,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林慕果冷冷一笑,慢声道:“父亲教训的事,女儿一定谨记。从今一定学着父亲关心政事,只不过……”她微微一笑:“后宫尚有不干政的规矩,我若是太过惹眼,皇上只怕也会怪您教女无方吧!”

    林长庚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正要发火,却听门外有丫鬟回禀:“陵襄侯世子过府了。”

    林吟琴神色一松,脸上的得意就愈发明显了。

    罗成坤是外男,按规矩不宜进内院,所以林长庚便领着林铮出去待客,留下一屋子女人喝茶聊天。

    老太太眼里只有林吟琴一个孙女,话里话外都偏帮她挤兑林慕果,林慕果不屑与她们置气,又懒得听她们啰嗦,便笑道:“自进了府,还没有拜见公主殿下,侧夫人,不如你陪我走一趟嫦月轩?”

    大过年地提起燕玖嫦,凭白给人添堵!林老太太厌恶道:“她病成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林慕果轻笑道:“她毕竟是这府里名义上的女主人,礼不可废。”

    她既然想去,林老太太自然不会强留,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摆手就让她们离开。柳茹领着林慕果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林吟琴略有些尖利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王妃又怎样?不得宠照样不中用!”

    柳茹脸上有些讪讪的,笑着劝林慕果道:“王妃别往心里去,四姑奶奶不是那意思!”

    林慕果不屑地哼道:“那她是什么意思?”

    柳茹哑口无言,正要说话,林慕果却已经将话题转开:“看侧夫人的身子,大约有四个月了吧?”

    柳茹一顿,随即紧张地护住肚子,随即又觉得不合适,赶忙尴尬地笑起来:“快,快四个月了。”

    林慕果一挑眉,笑道:“侧夫人若是能帮本王妃添一个弟弟,本王妃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你难道没有瞧见林铮刚刚的眼神?”

    柳茹自然是看见了的。心中一动,就有了些期许:林慕果虽然嫁去王府,但还是需要有娘家撑腰的。她与林铮势同水火,自然不用指望。若是自己能生下一个男孩,将来能够执掌林家,她岂能不乐见其成?说不定,还是要帮忙的!

    柳茹越发殷勤周到,连甬道上旁逸斜出的枯树枝也帮她撇开,但凡遇到个坑啊洼的,也适时提醒。

    林慕果却对她这些小心思不以为意,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嫦月轩。

    经过这两年的变迁,燕玖嫦瘫痪在床,勉强用汤药吊命,林吟乐出家,林铮处境艰难,嫦月轩早就成了门可罗雀的蓬门荜户。虽然负责洒扫的丫鬟一个不缺,各处也还算干净整洁,可总让人觉得透着那么一股子颓丧之气。

    柳茹不愿进去,借口去厨上查看菜单,匆匆走了。林慕果便领着静柳和冷白进门。

    进了院子,几个小丫鬟正围坐在太阳地里打牌,吵闹不堪。林慕果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嫦月轩从前那些老人早就被遣走了。

    他们见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华服的夫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静柳便斥道:“这是我们渊政王府的王妃!”

    林家好像是有一个姑奶奶嫁进了王府!

    众人便开始慌张,胡乱的将牌桌一收,瑟瑟发抖地跪下见礼。

    林慕果却丝毫没有生气:笑话一样,燕玖嫦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何必替她出力管院子?

    “本王妃只是来拜见公主,你们指一个人领我去便是了。”

    很快就推了一个总角的小丫鬟出来。那小丫鬟大约十三四岁,瘦瘦小小的,穿的也十分单薄,脸上似乎还有五道红印若隐若现。一看便知是个常受欺负的。

    小丫鬟怯生生带着主仆三人进了主屋,林慕果挥手让静柳赏了银子。静柳兴许是觉得她可怜,连赏的银锞子都比寻常大一些。

    那小丫鬟千恩万谢地磕头出去了,林慕果便慢慢来到床前。

    燕玖嫦平静地躺在床上,她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个打扮的富贵逼人、一脸倨傲的荣格长公主,现在的她苍老、无力,只能像咸鱼一样躺在那里,连翻身都不能了。

    燕玖嫦似乎知道有人近前,她倏忽睁开眼,见是林慕果,眼中的怒火便冲天而起。她咬着牙“呜呜哇哇”地叫,却连张嘴都困难之极。

    林慕果平静地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她像是一条被冲上岸的、艰难呼吸的小鱼。

    燕玖嫦叫了一会儿,终于眼眶一红,开始哭起来。眼泪顺着额角扑簌簌落在枕头上,林慕果轻轻一笑,坐在床边,扯着床头的帐幔替她将眼泪擦干。

    “你恨,对不对?”林慕果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的性子似乎从来都是这么绵软:“可你不该恨我!你自己酿的苦酒,自该自己咽下肚。而且……”她嘲讽一笑:“你这毒,也非是我下的!”

    听到一个“毒”字,燕玖嫦穆然睁大了眼。

    林慕果依旧是轻声细语的:“这是一种顶厉害的毒,你猜一猜是谁下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些调皮的味道。

    根本不用猜的!根本不用猜的!燕玖嫦深深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她紧紧闭上眼,泪珠却流个不停。

    “我不会杀了你……”林慕果顿了顿,又笑起来:“但是我也不会救你!”

    听到一个“救”字,燕玖嫦眉头一动,又猛然睁开眼。

    林慕果依旧是笑盈盈的:“对啊,毒虽然不是我下的,但是我会解毒呀!可是你放心,我是不会帮你解毒的!”忽然她又轻蹙峨眉,矢口否认:“不,也许有一天会帮你解毒,或许……你对我还有些用处……”有些事很久远,深埋在土里连味道也散不出,不过,或许燕玖嫦能给自己答案。

    她的声音似是低低的吟唱,自有江南女子那一股温婉。可是在燕玖嫦听来,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刮骨的钢刀,挫在骨上,似有尖利刺耳的磨骨声响。

    从前母亲受过的苦,忍过的痛,便要一点一点让她饱尝!

    林慕果在林家吃了一顿便饭,喝了几口茶,期间林长庚一直贼心不死,变着法的打听柔然南侵的内幕,甚至,他对《不死药案》依旧没有放弃,带着千百倍的小心,就像是蚊子一样,企图用尖利的口器,在不知不觉间刺破林慕果的皮肤。

    林慕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高兴的话就应付两句,若是不高兴便连话也不说。林长庚心中恨极,奈何人家现在是渊政王妃,只怕整个大燕国也没有几个人敢惹她。

    大约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林慕果兴趣缺缺,便起身告辞。林长庚在她这里吃够了鳖,索性也不挽留。

    只是柳茹和林吟琴送着林慕果还未走到二门,便有小厮领着苏荣琛大步而来。

    苏荣琛丰神俊朗,眉目如画,披着一领湖水蓝的大氅,举手投足都自带一股磅礴大气。那些小丫鬟都看呆了,饶是林吟琴也有些面红心跳。

    林慕果在众人或是嫉恨、或是嫉恨、或是嫉恨的目光中上前,苏荣琛便亲昵自然地与她十指交握,语气温和的似是二月春风,好像要将这满院的垂柳都吹出绿芽一般:“这是要干什么去?”

    林慕果便道:“回府啊!你怎么来了?”

    苏荣琛的笑容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温暖:“今日本该陪你省亲的,奈何被公事羁绊,刚一忙完,便想着或许还能蹭上府里的一碗茶!”

    柳茹立刻便接口道:“王爷惯会说笑,您若能来,林家蓬荜生辉。您快屋里请吧,老爷今日不知问了几次,奈何大姑奶奶说不知您去了何处。”

    苏荣琛转头看着她,语气倏地淡漠下来:“本王今日走得早,不忍吵醒王妃。”

    林吟琴见苏荣琛那一腔柔情只对卿,早恨得牙根痒痒。她双手紧握拳头,指尖都几乎嵌进肉里,却还是要笑着道:“姐夫既然来了,快请书房去吧,父亲得了消息,只怕要亲自出来迎接的。”

    苏荣琛连目光也没有扫她一下,冷漠似是要拒人千里:“不必。”

    林吟琴一噎,只觉喘气都粗了两分。

    苏荣琛夫妇却不再理她们,相携着往二门外走去,徒留一地破碎芳心。

    林吟琴本来以为,就算林慕果高嫁进了王府,却一定会被渊政王爷冷遇。如果真是这样,纵然是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每日听听林慕果的悲惨,也觉得尽够甜蜜了。

    可是这两回见他们,却是如胶似漆!

    而且,林吟琴听说渊政王府内院似是十分简单,只有林慕果一个正妃在,通房、小妾全都没有,如此说来,苏荣琛竟是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了么?

    那么骄傲的男子!怎么可以对那个贱人用情至深!

    自己都有什么呢?她从来都知道罗成坤并非良人,可是任凭她使尽百般手段,却依旧逃不出牢笼,莫非真如别人所说,姻缘天定,半点不由人?

    若是没有从前那些嫌隙也就罢了,偏偏罗成坤早就对她仇根深种。自从她嫁进罗家,无论如何百般讨好,甚至连贴身丫鬟都送了出去,可是罗成坤却丝毫不知餍足,有两回竟然还为了一个贱婢与自己动手!

    虽然后来父亲说了两回他不敢再动手,可是比拳打脚踢更加难忍的刑罚有的是!

    他不搭理自己,连看也不看一眼。偶尔有两回被公婆逼着在自己房里过夜,却偏偏要当着自己的面与别的贱人颠鸾倒凤。

    林吟琴恨!恨不能将罗成坤一刀捅死!有时候想想,纵使做一个孀妇也要比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强得多,也好过每日里都受这些零碎折磨!

    可是她不敢!

    时光一如流水,有的人是涓涓小河,自己却身在急流、在白浪与漩涡之间颠簸!

    这种黑暗的日子不知何时才会有终结!

    夫妻两人携手上了马车,苏荣琛便很自然地将林慕果揽进怀里。

    林慕果见他沉默无语,便知道他大约是有心事,想了想便道:“是不是皇上已经有了决断?”

    苏荣琛点点头:“柔然的大军已经压境,庶边的将士们也都严阵以待。皇上已经钦点了楚王领军,带着一应补给,初六便会出京!”

    五皇子?林慕果忽然想起林长庚对他的试探,有些疑惑道:“在林家,父亲试探了我几回,明里暗里打探边关的情况。”

    苏荣琛笑起来:“现在楚王已经占了上风,他还试探你做什么?”

    林慕果拧眉摇了摇头:“我实在是猜不透。而且……父亲还特意问了我《不死药案》事……”

    苏荣琛倒是好奇起来了:“楚王找一本医书到底有什么用处?”他低低垂眸:“莫非,他身染重疾?”

    林慕果的手忍不住动了一下,她咬了咬唇,伏在苏荣琛耳边道:“其实,外祖父的这本药案里有一个秘密……”从前她一直对苏荣琛有所保留,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就觉得那些隐瞒、那些小心思看起来滑稽又无聊。

    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呢?林慕果也说不清楚。其实这段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可能,她的那颗心,已经在这些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慢慢平静了。

    林慕果与苏荣琛离的更近,嘴唇几乎挨着他的耳朵,声音也十分细小:“外祖父曾经说过一句话:得《不死药案》者可得天下!”

    “什么?”苏荣琛也是吃了一惊,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不过一本医书罢了,难道还能藏什么绝世神兵?这句话未免有些夸张。

    林慕果便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以前我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是后来……”她没有再往下说,转而拉着苏荣琛的手郑重道:“总之以我外祖父的性子,他是绝不会空口说大话的!”

    不些话实在不适合出口,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重活了一回吧?

    林慕果说的话,向来不需要什么证据,这就是夫妻两人的默契。苏荣琛眉头深锁:“那本药案呢?”

    林慕果便摇摇头道:“在府里。不过没用的,我和坠儿姐姐已经快把那本书翻烂了,也没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苏荣琛语气一沉,略有些失落道:“她也看过?”她都看过,我却没看过。

    林慕果呵呵一笑,道:“我与坠儿姐姐相识数年。后来,她开了太白楼,却苦于没有招牌菜色,我忽然想起药案里载着一张酿酒的方子,便与她一同研究了几回。”起初的时候,她对坠儿并非像现在这样毫无戒心,可是时日久了,大约也同对苏荣琛一样,水到渠成。

    苏荣琛犹自冷着脸不说话,林慕果知道他在吃醋,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哄他:“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你若想看,回去便给你,想看多少遍都没问题!”

    苏荣琛脸上这才稍微好看一些:“那个方子是桃花酿?”

    林慕果点点头:“外祖父是爱酒之人,这本是他收来的一个残方,经过无数次试验,才终于得成。本不该收在药案里的,可这是他老人家的得意之作,所以特意写进去了。”

    苏荣琛点点头,继而又想起林长庚,心中也是有些疑云。